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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urice/莫里斯-分卷阅读5

新来的小园丁吗?”
  “是的,莫瑞斯少爷。”
  “乔治年龄太大了吗?”
  “不是的,莫瑞斯少爷。他找到了一份更好的工作。”
  “哦,你的意思是说,是他自己辞工的。”
  “可不是嘛。”
  “妈妈说,你嫌他年龄太大了,就把他辞掉了。”
  “不是这么回事,莫瑞斯少爷。”
  “这下子我那堆可怜的柴火就高兴了。”豪厄尔大婶说。莫瑞斯和原先那个园丁总是将柴火垛当游戏场。“那是我妈妈的柴火垛,不是你的。”莫瑞斯说罢,掉头进屋去了。尽管豪厄尔夫妇相互间假装对此耿耿于怀,其实他们并没有感到不快。他们做了一辈子仆人,喜欢自命不凡的主人。
  “少爷已经蛮有派头儿啦,”他们对厨师说,“越来越像老爷了。”
  应邀来吃晚饭的巴里夫妇有着同样的看法。巴里大夫是这家人的老朋友,或者说是邻居,对他们有一定的兴趣。谁也不会深切关注霍尔家族。他喜欢吉蒂一她有那么一股刚毅劲头——然而女孩们都已经上床了。事后他告诉自己的妻子,莫瑞斯也该待在床上。“在那儿结束他的一生。他会这样的,就像他的父亲一样。这种人到底有什么用呢?”
  莫瑞斯终于勉勉强强地上了床,那间卧室一向使他害怕。整个晚上他都做出一个男人的样子,然而当他的母亲道晚安吻别他的时候,原来的感觉又回来了。是那面镜子在作怪。他并不介意照在镜子里的自己的脸,也不在乎天花板上映着自己的投影,然而他却怕天花板上自己那个投影映现在镜中。他把蜡烛挪开,以便拆散这种组合,随后又鼓起勇气将蜡烛放回原处,顿时又惊恐万状。他知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它并没使他联想到任何可怕的事,但是他很害怕。最后,他扑灭蜡烛,跳进被窝里。他能忍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这间屋子有着比镜子还严重的缺点:面对着一盏街灯。有些夜晚运气好,灯光丝毫不令人惊恐地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然而有时头盖骨般的黑斑会落在家具上,他的心脏就怦怦地猛跳,他惊慌失措地躺着,其实全家人近在咫尺。
  他睁开眼睛看看那些黑斑是否缩小了。这时他想起了乔治。心中那不可测的深处,不知何物在蠕动。他喃喃自语:“乔治,乔治。”乔治是谁呢?无足轻重的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仆人而已。妈妈、艾达和吉蒂比他重要多了。然而他毕竟太小,考虑不周。他甚至不曾意识到,当自己沉浸在悲哀中时,竟制服了心里的鬼怪,进入了梦乡。
  萨宁顿是莫瑞斯的人生中的下一个舞台。他没有引起人们注目地横穿过去。他的成绩不佳,其实比他装出来的要好,体育方面也不突出。人们倘若注意到他,就会喜欢他,因为他长着一张开朗亲切的面孔,对旁人的关切立即做出反应。然而,像他这种类型的少年比比皆是—一他们构成了学校的脊椎,我们不可能端详每一块椎骨。他走的是一条平凡的路一被关过禁闭,挨过一次鞭笞,作为古典文学专业的学生,一级级地升班,好歹升到六年级。他成了学生宿舍的舍监,后来又任全校的监督生,并被选为足球队员。尽管笨手笨脚,他却很有力气,身子骨很结实。板球嘛,他打得不怎么好。作为新生,他曾被欺负过;他反过来欺负那些看上去闷闷不乐或孱弱的学生,并非由于他残忍,而是由于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总之,他是一所平庸的学校的平庸的成员,给人留下个模糊而良好的印象。“霍尔?且慢,谁是霍尔?啊,对,想起来了,那家伙还不赖。”
  这一切是表面现象,骨子里他感到困惑。他已失却儿时的早熟的鲜明个性,那时,他曾把宇宙理想化并做出解释,结论是宇宙中充满了奇妙的洞察与美。“出自婴儿和乳臭未干的小儿之口……”而不是一个十六岁少年的言论。莫瑞斯忘记了自己曾有过无性的时期,如今进入成熟年龄,方领悟到孩提时候的知觉是多么正确明智。目前他已下沉到比那时低得多的地方,因为他正朝着生荫的幽谷(译注:作者把《旧约·诗篇》第23篇的“死荫的幽谷”改为“生荫的幽谷”。)往下降。该谷位于矮山与高山之间,除非先饱吸弥漫在那里的雾气,谁也穿不过去。他在里面探索的时间比绝大多数少年要长。
  一切都是模糊而非现实的,酷似一场梦。莫瑞斯在学校里做过两场梦。它们能够象征这个时期的他。
  在第一场梦中,他感到非常暴躁。他在踢足球,对手是他十分厌恶的一个没有特征的人。他竭力想看清楚,那个不易分辨的人忽然变成了小园丁乔治。但是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否则那个人会重新出现。乔治沿着田野朝他奔跑,_0_chi_0_luo着身子,从柴火垛上一蹿而过。“倘若他这时变得不对劲了,我会发疯的。”莫瑞斯说。他和乔治刚刚抓住对方的时候事情就发生了,强烈的失望使他惊醒。他不曾把这与杜希先生那番说教联系在一起,更无从与第二场梦联系上,然而他认为自己会患病的,后来又觉得这是为某些事遭到了惩罚。
  第二场梦就更难以说明了,什么也没发生。他几乎没瞧见那张脸,勉勉强强听见了一个声音:“这是你的朋友。”就结束了。然而,这使他心中充满了美好,使他变得温柔。为了这样一位朋友,就是赴死,也在所不辞;他也容许这样一位朋友为自己赴死。他们彼此问肯做出任何牺牲,不把俗世放在眼里。死亡、距离也罢,龃龉也罢,都不可能将他们疏远,因为“这是我的朋友”。不久之后,他接受了坚振礼(译注:也译作“坚信礼”。_0_ji_0_du教礼仪,象征一个人通过洗礼同上帝建立的关系得到巩固。婴儿受洗后,满七岁即可受坚振礼,自此能获得圣灵赐予的恩典、力量和勇气。)。他试图说服自己,那位朋友肯定是_0_ji_0_du。可是耶稣_0_ji_0_du蓄着肮脏的胡须。难道他是个希腊神吗?就像古典词典中所画的?很可能是的。然而他最有可能只是个凡人。莫瑞斯克制住自己,不再进一步试图阐明他的梦了。相反地,他把梦拖到现实生活中来。他再也不会遇见那个人,更不会听到那声音,但它们比现实世界的任何现象都更真实,遂引起了这么一件事:
  “霍尔!你又做梦哪!罚你抄写一百行!”
  “老师——啊!绝对与格。(译注:“与格”是指名词的语法上的格)”
  “又做梦,适可而止吧。”
  遇到这样的场合,他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拖回到梦中去,拉严帷幕。于是重新沉浸在那张脸和那六个字中。当他从帷幕里面走出来时,向往着温柔,渴望与人为善,因为这是他那位朋友的意愿。为了让他的朋友更喜欢他,他要做个善良的人。不知为何,这一切幸福伴随着苦痛。除了这一位,他好像确实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他就找一个孤独的地方去流眼泪,却把这归咎于罚他抄写一百行。
  如今我们知道了莫瑞斯生活中的隐私,一部分是_0_rou_0_yu的,一部分是理想的,犹如他的梦。
  肉体刚一成熟,他就变得淫猥了。他料想这是受到了一种特殊的诅咒,然而身不由己。因为就连领圣餐的时候脑子里也会浮现猥亵的念头。学校的风尚是纯洁的——也就是说,就在他入学前不久,发生了一起惊人的丑闻。害群之马遭到开除处分,其余的学生整天被繁重的学业束缚着,夜间受到监视。这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他几乎没有机会跟同学交换意见。他渴望说些下流话,但很少听到旁人说,他自己更无从说起。他那主要的猥亵行为是独自干的。书籍,学校的图书馆是完美无瑕的,然而在祖父家小住时,他发现了一本未经删节的马提雅尔(译注:马提雅尔(约38/40-约104),罗马著名铭辞作家,是现代警句诗的开山祖师。人们指责他的诗有两大缺点:谄媚和猥亵。)的书。他磕磕巴巴地读着,两耳热辣辣的。思想,他贮存了一些色情的念头。行为,新鲜劲儿过去之后,他发觉这种行为给他带来的疲劳超过了快乐,从此就克制了。
  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在昏睡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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