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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urice/莫里斯-分卷阅读48

这,是我们获得自由的第一步,随后我们再做第二件事。要担风险,其他的也都得担风险。而不论是谁,只有一条命。”
  阿列克讥诮地笑了,继续穿衣服。他的态度跟昨天的相似,不过,没有进行恫吓。“你这一套是从来也用不着自食其力的人说的话。”他说,“你用‘我爱你’等等让我上了圈套,这会儿又想要毁掉我的前程。你难道不知道,在阿根廷有一份可靠的差事在等着我吗?就跟你在这里有个职业一样。真可惜!诺曼尼亚号星期六就起航了。不过,事实就是事实,不是吗?我的行装都已经打点好了,船票也买了,弗雷德和我嫂子正眼巴巴地等着我呢。”
  莫瑞斯透过阿列克这番粗鄙的言语看出了隐藏在背后的悲哀。然而,事到如今,洞察力又有什么用呢?多么了不起的洞察力也无法阻挡诺曼尼亚号起航。他失败了,苦恼不可避免地等待他。至于阿列克呢,这种苦恼可能即将结束。离开此地进入新生活之后,他就忘掉了与一位绅士之间的这些越轨行为,迟早会结婚的。属于工人阶级的这个精明的小伙子明白自己的利益所在。他已经把那优美的肉体塞进了丑陋的蓝色三件套礼服,红脸蛋儿和褐色的手从衣服里伸了出来,头发梳平了。“好啦,我走了。”他说。随后,好像意犹未尽.又补上一句:“想想看,我们俩真的还不如不见面呢。”
  “这也没有什么。”莫瑞斯说。当阿列克拨开门闩的时候,莫瑞斯把脸转了过去。
  “你已经预付房费了,对吧?下楼后,他们不会拦住我吧?我可不愿意最后弄得不愉快。”
  “你就放心好了。”他听见关门的声音,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等待心上人回来,他不得不等待。接着,两眼痛起来了。根据经验,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过一会儿他就能克制自己的感情了。他起床,走出去,打了几个电话,解释一番。安抚了母亲,向昨天晚上的东道主道歉。他刮胡子,修边幅,照常去上班。大量的工作等着他,他的人生丝毫也没有变,什么东西也没留下。他又回到孤寂中了,犹如跟克莱夫之间有过那些事以前,以及事后的孤寂。这样的孤寂将来还会永远延续下去。他失败了。然而最使他难过的是,他眼睁睁地看着阿列克败下阵去。在某种意义上,他们俩是一个人。爱吃了败仗,爱是一种感情,通过爱,你能偶尔享受乐趣。爱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到了星期六,他赴南安普敦,送诺曼尼亚号起航。
  这是个异想天开的决定,无济于事,有损尊严,很危险。当他离开家的时候,丝毫没有这个打算。然而抵达伦敦后,夜夜折磨他的饥饿明目张胆地向他索取猎获物。除了阿列克的脸和身子,他把一切都抛在脑后,就采取了可以见到他们的惟一手段。他并不想跟自己的情人说话,或者听他的声音,要么就摸摸他——这一切均已成为过去—一只想在阿列克的身影永远消逝之前,重新看一遍。可怜的、倒霉的阿列克!谁能责备他呢?他除了这么行事,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然而,哦,他们两个人都一样倒霉。
  莫瑞斯像做梦似的上了船。他在那儿清醒过来,一种新的不安袭上心头。阿列克无影无踪,轮船服务员忙得不可开交,过了一会儿,才把他领到斯卡德先生——阿列克的哥哥弗雷德跟前去。这是个粗鄙无礼、枯燥乏味的中年生意人。他身旁那位胡子拉碴的长者想必是奥斯敏顿的屠夫。阿列克主要的魅力是闪现在发际、充满青春活力的红润光泽。弗雷德长得像弟弟,但皮肤是沙色的,令人联想到狐狸。他脸上油腻腻的,取代了弟弟脸上那太阳的爱抚。弗雷德跟阿列克一样,自视甚高。他的自负起因于商业上取得的成功。他瞧不起体力劳动,不料弟弟竟长成了个粗人,他觉得丢面子。他从未听说过霍尔先生的事,就认为此人一定会对他们以恩赐者自居。于是,他摆出一副傲慢的态度。“利基(译注:利基是阿列克的昵称)还没上船呢,可他的行李已经在这儿了。”他说,“你有兴趣看看他的行李吗?”他的父亲说:“时间还蛮充裕。”并瞧了瞧自己的手表。他的母亲把嘴一抿,说:“他不会迟到的,利基说话是算数的。”弗雷德说:“他要是愿意迟到,就随他去吧。他不跟我走,我也经得起。可是他就别指望我再帮助他了,为了他,我花了太多的钱……”
  “这就是阿列克所属于的世界。”莫瑞斯仔细考虑道。“这些人比我更能够使他幸福。”他把已经抽了六年的烟丝塞进烟斗,观看着这件风流韵事的破灭。阿列克既不是英雄,也不是神,只不过是跟他一样被社会束缚得一筹莫展的凡人。海洋和森林也罢,使人感到清爽的微风与太阳也罢,都不准备把他神化。他们两个人不该在旅店里共度一夜,这样就萌发了难以企及的希望。他们应该在雨里握完手就分道扬镳。
  一种病态的好奇心把他留在斯卡德一家人当中。他倾听他们那粗俗的交谈,从他们的一举一动中寻觅朋友的姿态。他设法快快活活地巴结他们,然而归于失败,因为他没有自信了。他正郁闷地沉思,一个安详的嗓音传到耳际:“你好,霍尔先生。”他吃惊到极点,无言以对。那是博雷尼乌斯先生。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忘记,起初他怎样默不作声,他那充满了恐惧的眼神,以及他如何飞快地将烟斗从嘴里_0_ba_0_chu_0_lai,就好像这位教区长禁止他吸烟似的。
  博雷尼乌斯先生温和地向斯卡德一家人做了自我介绍。彭杰离这里不远,他为这位年轻的教区居民送行来了。他们谈论着阿列克会沿着哪条路走来——好像有点儿拿不准——莫瑞斯试图溜掉,因为他弄不清该不该在这儿待下去,然而博雷尼乌斯先生拦住了他:“你要到甲板上去吗?”教区长问,“我也去,我奉陪。”他们两个人回到新鲜空气和阳光中来了。南安普敦港的浅滩在他们周围展开,一片金黄色,尽头绵延着新福里斯特(译注:汉普郡一区,范围包括新福里斯特及其沿南安普敦湾和索伦特海峡的城市化的沿海地区,加上该郡西部灵伍德和福丁布里奇周围的农业区)。对莫瑞斯而言,傍晚的美景似乎预示着大祸即将临头。
  “谢谢你的好意。”教区长立即开口说。他的口气仿佛是一个社会福利工作者在跟另一个交谈,然而莫瑞斯觉得他是在旁敲侧击。莫瑞斯试图回答——两三句普普通通的话就能救他--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下嘴唇发颤,就像一个哭丧着脸的少年似的。“假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对小斯卡德是感到不满意的,所以你的一片好意就更难能可贵了。咱们在彭杰吃饭的时候,你对我说,他是个‘贪鄙下流的家伙’——竟这样来形容一位同胞,使我吃了一惊。当我在下面瞧见你跟他的亲人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我吧,霍尔先生,他会珍重你对他的关怀,尽管他可能不显露出来。像他那样的人,比局外人所想象的要容易被感动,好也罢,坏也罢。”
  莫瑞斯竭力打断他的话说:“那么……你呢?”
  “我?我为什么要来呢?你只会笑话我。我给他送来了一封写给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英国国教会牧师的信,希望他上岸之后,就给他施坚振礼。荒唐可笑,对吗?可我既不是古希腊文化的崇拜者,也不是无神论者。我相信人的行动取决于信仰。倘若某人是个‘贪鄙下流的家伙’,归根结底是由于对神有所误解造成的。凡是有异端邪说的地方,迟早会滋生伤风败俗的行为。可是你——究竟是怎样准确地知道他这艘船起航的时间呢?”
  “这……这登了广告。”他浑身打起哆嗦来,衣服紧紧地裹在他身上了。他好像重新变成了学童,毫无防备的能力。他确信这位教区长猜出来了,或者毋宁说是灵机一动,明察秋毫。凡人什么也不会怀疑——杜希先生就浑然不觉——然而这位先生却有特殊的感觉。由于他是个神职人员,竟嗅得出肉眼看不见的感情。禁欲主义与虔诚有着实用的一面,它们能够导致洞察力。莫瑞斯领悟到这一点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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