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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算法-分卷阅读26

了斯年一眼,又看了看融寒。终于有个女孩儿鼓起勇气:“你小心点……要好好活着啊。”
  融寒收回的手悬在半空。
  顿了顿,迟疑着,轻柔地,推了他们一把——带着希望好好活下去吧,那一瞬他们感应到了这个心声。
  几个学生踉踉跄跄,身影仓促地消失在废墟的光影线中。融寒全程盯住斯年,怕他又改了主意。
  斯年坐在倒塌的浮雕上,影子投在后面的残垣中,夕阳为这片天地镀上一层刻骨铭心的红。
  “你的盯防太拙劣。”他玩味点评:“会惹恼我的。”
  这次她可不敢再笃定,他会不会生气。
  直到那几个学生彻底远去,她才轻轻呼出气息:“谢谢你。”声音像一片羽毛落在了冰封的地面。
  “你知道吗?”斯年的目光在她身上缓缓上下:“你每次谢谢,口气都不一样。”
  融寒折服于他滴水不漏的记性:“因为你的行为不一样。你知道吗?你每次说话,口气都是一样的。”
  “没有波动,没有高低,像六十码匀速直行的车。除了之前……”她忽然顿住,意识到不适合再说下去,娴熟地转移了话题:“那么你刚才是愣住了吗?”
  斯年想了瞬,不耻下问:“愣住是什么样的?”
  “……”融寒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听到的最可笑的问题。
  但这么可笑的问题,她竟然一言难尽,像只猴子要对老虎讲述直立行走一样。她笨拙地形容:“呃,嗯……就是人在一瞬间脑海空白,停顿一下,卡住,就像……所有信息要重新确认反馈一遍,然后再做出处理……大概,这样。”
  斯年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结束那个保安机器人的瞬间,对自己的行为产生质疑,无数的自矛盾逻辑引发程序自检,再重新判断当下的情况。
  和她说的吻合度在80%以上。
  但不一样,人会_0_fa,是因为人脑的单核处理器效率太低。
  只是斯年终究没有说出这句话。
  “人通常因为什么愣住?”
  融寒手握成拳……怎么他的每个问题,都透着一种让回答者“嘴巴变笨”的天真气息呢?
  拳头……在额上轻轻捶了两下,把青筋捶平:“我的话……上课走神,老师叫我回答问题的那一刻。”
  对斯年而言,走神——这种几乎占满了CPU使用率的大脑活动,等于是垃圾程序了。它会导致大脑无法进行其它有效思考,只保留基础的生理机能——如视觉、听觉、神经反射还在运行。
  “走神想什么,占据这么多大脑?”
  融寒垂下目光,这次没有很快地回答。她的视线落在那架残垣中孤零零的钢琴上,描摹着烤漆上的累累伤痕。很久才说:“会想太多了。”
  “比如我会想,到底是人类在管理人工智能,还是人工智能在统治人类?”
  一阵风吹过来,带起久远的尘埃。
  “六十年代,我父母还在念书时,高考志愿填报引入了人工智能分析。到我高考时,每个人已经习惯了依靠AI系统的数据分析来做出选择。”
  二十一世纪下半叶,每个人出生后,从幼儿园到工作婚姻的一切,包括网络个人账号的搜索热词,都会被存入巨大的人工智能数据库,由国家掌握这浩瀚信息。
  智能志愿系统调用这些数据,综合学生的其他资料,分析出建议填报的专业。
  ——大数据算法是最精确的。
  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这点。学校和地方教育部门,为了升学率,自然会要求学生按照人工智能的分析来填报志愿。
  斯年看到了她眼底的茫然:“所以很多人的选择并不是真正的选择。”
  融寒应了一声。
  “高中分科时,人工智能为我选了艺术向;选择志愿时,人工智能认为我该从事音乐创作。我们理所当然认为,听从它的分析是正确的。”
  ——直到那个六月的盛夏,顾念拿到分析,说,这一切太可怕了。
  她拿着人工智能判定她“与‘人工智能语言专业’契合率93%”的报告,就像拿着一张癌症报告单一样脸色惨白。融寒过来拍她肩膀,她回神,迷茫问道:到底是人类在使用人工智能,还是人工智能在统治人类?
  融寒一怔,视线扫到她的报告单,了然地无奈一笑:当然是人工智能服务于人类啊。我们需要人工智能为我们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顾念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被周围嘈杂的脚步声淹没——
  所以,自我意志并不重要,‘正确’才是最重要的吗?
  这个问题,让融寒有一段时间遍体生寒。海洋冰面隐隐裂开了一丝缝隙,但她不敢往海底深处窥望。
  有什么选择呢?像他们这样的中产家庭,尽管收入优渥,生活光鲜体面,可一旦劳动价值被人工智能取代,随时都可能掉下去,靠领政府的失业金,捉襟见肘地度日。
  如果将人生以一条湍急且逆流而上的河流来比喻,如果他们不奋力游动,就会被急流冲走。
  所以,依赖人工智能,做出“正确”分析,是社会必然的趋势,大家只是为了做个有用、有价值的人,有尊严地活着。谁都不想变成没有用的人。
  融寒按照智能分析和学校要求,填报了上音;尽管她对天文学、哲学和戏剧都有兴趣,能将高乃依的剧本倒背如流。谭薇按照智能分析和学校要求,报考了清华物理系;尽管她幼年听了卡尔施密特的故事,想去非洲做一个走入自然的动物学家。
  只有顾念,将智能分析和学校命令扔开,偷偷报了音乐学院。这个举动当年全校瞩目,令校长震怒,戴无线耳机的少女捏扁了手里的可乐纸杯,诚恳到有些卑微地笑着解释:“这是我的梦想而已啊。”
  融寒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盛夏的蝉鸣点燃人心的焦躁,视讯机的全息屏幕不断亮起。谭薇急切的电话打了过来:“顾念落榜了!”
  通知书上的字体变得颤抖,掉到地上。
  “她名次就在你后面……你们,一线之差。”
  电话里只有交错的呼吸声,谁也没敢道出那个心照不宣的残忍事实:她唯一的机会被融寒挤掉了。
  这场_0_kang_0_yi以她落榜而告终,化作无情的嘲讽,消息甚至上了媒体新闻,人们提到顾念时就会说,优等生又怎样,不按着人工智能的分析来,以为自己比AI还聪明吗?
  再见到顾念,是她复读的初秋。谭薇已经去了北京,融寒也结束了军训。有一天顾念母亲打来电话,伴着抽泣的哭音:“求你劝劝她……不要糟蹋自己的前途!”
  顾念的房间,融寒去过了很多次。墙和衣柜上贴了很多海报贴画,但这次她推开门,发现那些贴画都不见了——是顾念最喜欢的一个AI偶像。很多年轻人会把爱情需求投射到人工智能上,毕竟比起人类偶像,它们性格一旦设定,人设永远不会崩,也不会恋爱。但顾念说撕就撕了。
  她不肯再听从人工智能的任何意见,它们制定的复习方案,它们安排的生活作息……家里只好送她去做电击治疗。
  她从治疗院回来,坐在房间的床侧,旁边书桌的台灯勾出她苍白憔悴的轮廓,如梦初醒一般。她看着融寒走进门,眼睛里漾出绝望水光,喃喃问:你也要和他们一样来说服我吗?
  融寒劝慰的话被封回了喉咙里,堵得不上不下。她沉默无声地陪顾念坐了许久:我该怎样才能帮你?
  顾念微微一笑,眼中水光微动:我不需要你赞同我,你只要不像别人那样劝我就好了。
  她逆着台灯的光线,有点咬牙切齿:我不信,爱比不过‘正确’。那我们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是只做正确的事情吗?
  融寒怔愕,看到她脸上细碎的绒毛被灯镀了一层浅光,恍然察觉她们已经长大到要面对世界的本质了。暑假林荫小道上听着Greensleeves的打闹,被永远定格在岁月久远的水彩画上。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是只在湍急的河流里游动,挣扎着不被沉没吗?
  她感到嘴里一阵苦涩,但不能不劝。她说,念念啊,我们没有资本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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