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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神眨眨眼-分卷阅读27

他手里的皮包,抱住。没了这只包,盒盒一下垮了下来,沿着墙往下滑,蹲在了地上。他咬着手指望着手术室的方向,好久,他说:“她就把我推开了。真奇怪。”
我们都不说话了,手术室外还坐着一些人,一个年轻女人手里捏着病历卡,神情茫然,一个中年男人用手机看电视剧,一个老人扶着额头喊,要死了要死了,一个孕妇撑着后腰从走廊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再从那一头走回来,她的步伐很小,很慢,出了一脸的汗。我看时间,凌晨两点半,我们一二三四五六个人一起等待死神。它来还是不来,从来没个准信。你要等它。
两点四十的时候,s来了。他穿西装,踏皮鞋,领口开着,脸上汗津津的,盒盒看到他,眼睛先是眨了眨,接着两滴眼泪掉下来。s弯下腰,拉长衣袖擦他的脸。
他们靠得很近,我以为他们会拥抱,但是他们没有。
s把盒盒扶了起来,他们在两张相对的空椅子上坐下,他看看我,盯着我的脚踝。我耸肩摊手,s摇摇头,笑了笑。
盒盒低着头咬着手指说:“她最好不要醒过来。”
s把他的手从嘴边拿开。盒盒抱紧了胳膊,压在自己腿上,小幅度地前后摇晃着身体,不说话了。
我说:“要不要通知她的家人?”
s看到我膝上的皮包,拿过去翻了翻,翻出一部手机,要密码锁。盒盒说: “我试过了,试不出密码,我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密码。”
s说: “试试你的生日。”
盒盒抬头看我们,捧着脸说:“试过了,不对。”他嗤笑,“真可笑。”
s把手机放了回去,这时,小宝和业皓文回来了,小宝买了面包薯片巧克力饼干和奶油雪糕,一大包东西,放在我身上,他坐在了我右边,业皓文站着,拿了只红豆面包。我拆了包黄瓜味的薯片,盒盒吃饼干,吃雪糕,用饼干蘸雪糕,小宝啃鸡腿,喝牛奶,s喝水,吃芥末味的脆海苔。没人说话,我们之间只有咀嚼的声音。我吃薯片吃得很慢,嚼得很仔细,我听到自己耳朵里沙沙的响,那响声就算一时断开,也会立即有别人口腔里发出的沙沙声接上。
我们谁也不去看手术室,我玩纸牌,小宝看抖音,盒盒玩消消乐,s盯着地上。
要死了要死了,那个老人还在喊。那个孕妇还在来回地走,她开始用嘴巴呼吸,汗水湿透了她身上的睡裙。
业皓文的手机响了。我看到来电的是孙毓。业皓文接了电话,往外走。
事实证明,他就是没办法不接孙毓的电话。
他或许会挂断,会犹豫,会咒骂,会发狠,但是每一次,最终他都还是会接起来。
他会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讲电话。我觉得他很可怜。
我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小宝忽然说:“这么说起来,好再来是不是能重新开张了?”
盒盒妈大概率要住院,没有了她的死缠烂打,好再来说不定确实能重新开张。
盒盒莞尔,说:“那我要去订做一面锦旗,感谢方女士舍身让我们再上岗。”
小宝冲我吐了吐舌头。我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过哪部_0_san_0_ji_0_pian,讲两个大学生,差了一届,算学长和学弟吧,有一天,学弟发现学长和老师乱搞,就_0_tou_0_pai了他们乱搞的照片……”
小宝举高手抢先说:“我知道我知道!学弟用_0_tou_0_pai照威胁学长和自己上床!”
盒盒笑着看他,小宝一看四周,自己压低了声音,压低了肩膀,凑到我面前:“是不是这个剧情走向啊?”
盒盒说:“_0_san_0_ji_0_pian不都是这个剧情走向。”
我问:“有没有人看过啊?”
s摇头,说:“你应该去咨询迎春路那个电影院的老板。”
小宝问:“真的有那么个地方啊?你们去过没有啊?”
盒盒说:“真的有,我教你啊,你走到迎春路384号,你要诚心诚意地想,我今天就是要在电影院看_0_san_0_ji_0_pian,打飞机,你默念这句话三遍,就会出来一个男人,他就是_0_san_0_ji_0_pian之神,你跟着他,他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小宝,心诚则灵。”
小宝打他:“神经病!”
s笑出声音,我也笑,踢盒盒: “神经病!”
边上的人看我们,我们继续笑,继续吃东西,笑到笑不出来,吃到吃不动,我们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我们都很累了。
我看外面。窗外,天边,隐约透露出青蓝的底色。
天要亮了。
这漫长的一夜很快就要过去了。
我说:“我下去抽根烟。”
我坐着轮椅,一个人下楼抽烟。
我去了住院部的紫藤花架下面,业皓文也在那里抽烟,坐着。看到我,他问我:“手术结束了?”
我摇头:“没有,我出来透透气,抽根烟。”我点上烟后,说:“冯芳芳的事情,随便你。”
业皓文说:“我会问一问她本人的意见的。”他还道,“我会和她说的,照片是我拍的这件事。”
我说:“随便你,和我没关系,我不欠她,不欠他儿子,更不欠你,你也不欠我什么。”
业皓文坐直了些,看我,他要说话,但他选择不说,选择沉默。看来,他也明白我们之间无话可说了。毕竟他坦白了,他是因为愧疚接近我,我搞清楚了,他试图利用我还债,真相大白,无论这一出是悬疑电影还是犯罪艳情片,都应该要结尾了。

我说:“以后我们就别见面了。”
业皓文答应了。
8.
我和秀秀说了那晚的事,那时我们去重症监护室门口换盒盒的班,陪夜。盒盒妈身上多处骨折,脑出血,做了清除脑部淤血的手术,手术还算成功,只是人还在昏迷,加上她本身有癌,各项指标都不理想,手术结束后就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我们几个轮流陪夜守在门外,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好有个照应。重症监护室门口都是这样的病人亲属。
秀秀听了之后,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和我说这件事。”
我说:“我不和你说,业皓文也会和你说。”
秀秀笑了,说:“他说你不会再见他了。”
我问:“就这样?”
秀秀亮出笑容,弯弯的眉眼里,神色暧昧,她的眼睛盯着我,嘴里发出“哦”的声音,低低的,弯来绕去的。我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潜台词是他有没有完整地复述给你听他告诉我的事情。”
秀秀说:“讲了啊,_0_tou_0_pai的事情嘛。”
我补充:“他还讲他去做基因筛查什么的。”
秀秀点了点头,一笑:“或许他想和你卖个惨吧。”
我说:“那可惜了,我听过见过的惨事太多了,他这一桩还排不上号。”
秀秀点了点头,笑容松弛了,声音放松,温柔地说话:“他的人生没遇到过什么不幸的事情,在这件事之前他最大的不幸应该只是喜欢一个人但又得不到吧。”
我说:“看到他,我就觉得我的人生充满了不幸,没钱没车没房,看到他,我想不到一件好事。”
他是来自我的过去的幽魂,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从前和我有过很亲密关系的一个人死了,从前,我是一个多优秀的学生,从前,我有父亲母亲,我有弟弟,社会关系。这个社会上原本是有我的一席之地的。
秀秀说:“不幸是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
“那人生也不能全都由不幸组成吧?”
秀秀把头发束到耳后去,望着医院的地砖,声音轻了下去,说:“蜀雪,我不能离开他。”
我看她,一时奇怪,业皓文会在深夜靠在她身上哭,我觉得他们是分不开的,她在担心什么呢?我笑了笑,拍了两下她的手背,她看我了,我便说:“你这算是曲线救国了吧。”
秀秀想了会儿才有反应,她掐了下我的虎口,啼笑皆非:“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内心这么阴暗的人嘛??”
她又说:“再说了,我从来没想过要你离开他或者怎么样。”
“或者怎么样?”
“不知道,我也说不清,”她盯着我,有些生气了,“你干吗这么咬文嚼字啊,我们说话聊天又不是写小说,写剧本,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要精准到位,我们说话……”她叹息,整个人更柔软了,她靠在我肩上,挽住我的胳膊,“语言是很暧昧的,模糊的,我们都伪装在语言里,有时候,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有时候我们还会自己欺骗自己,自己隐瞒自己,说的话里面,回忆里面,只留下对自己有利的部分。”
她道:“我要回风顺一阵,业皓文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我很怕他_0_zi_0_sha之后变成厉鬼,要了他妈妈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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