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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提灯-分卷阅读4

府。据说此乃军机重地,闲人勿入。
  沉英拉着贺思慕的衣角,惴惴不安道:“小小姐,我们以后还有饭吃吗?”
  这孩子三句不离饭,看来以前是真饿狠了。
  贺思慕摸摸他的脑袋,笑道:“自然有饭吃,而且比你之前吃得好多啦。”
  她牵着沉英的手,先去找他爹爹的尸体。那小将军下令在城中收敛尸体,搬到几处荒废的大宅院中,请各个人家去认领尸身,三日之内不认领的便一起安葬了。
  贺思慕见那宅院里尸体一具挨着一具,多得让人眼花,便暗暗使了道符咒,跟着那咒术指引径直找到了沉英他爹的尸体。
  沉英一见他爹的尸体便又哭了,他抹着眼泪说:“爹爹受了这么多伤,我都认不出来这是爹爹了……姐姐你怎么远远的,一眼就看到了……”
  “我是大人嘛,大人视力比你好。”贺思慕面不改色道。
  沉英趴在他爹身上哭了一阵,笨拙但是认真地把他爹的衣服收拾好,拿湿布把他爹的脸和四肢擦干净。中间他发现了尸体脖子上的咬痕,瘪了瘪嘴,又大哭起来:“我来晚了,爹爹的尸体都给野兽咬坏了!”
  野兽贺思慕站在旁边,心想这小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她摸摸沉英的头,和善道:“哭完就把你爹拉走埋了吧。”
  他们跟看守的官兵登记了,便将沉英他爹的尸体拉出去,在城后坟地上挖了个坑埋了。城后的坟地处歪歪斜斜长着些不大精神的树,荒草丛生。然而此时这里颇为热闹,许多百姓都在此埋葬亲人,哭泣声此起彼伏,因为死去的人太多,地方竟有些不够用。
  贺思慕寻了块木头板子,坐在沉英他爹前的小土堆前帮沉英写墓碑。
  沉英大字不识一个,只能说出他爹的名字音读是什么,贺思慕就凭着音给沉英凑字。
  待贺思慕手里的木板插在土堆之上时,仿佛盖棺定论,沉英感觉到他爹真的再也没法揭开这木板重新回到他面前了,情绪完全低落下去,话也不说了,只是一边落泪一边往坟上撒纸钱。
  “你哭他干什么?该是他哭你才对,他已经了却此生再世为人了,而你这小家伙还要在这边关乱世,孑然一身地活下去。怎么看都是你比较惨。”贺思慕感叹。
  这啰嗦的小孩没了言语,只是抹眼泪。
  贺思慕叹息一声蹲在他旁边,随手拿起一叠纸钱撒向天空。
  从她手里撒向空中的纸钱仿佛着了魔似的,转转悠悠在空中飘了一会儿,苍白纤薄的纸片在阳光下闪了闪,突然呼啦啦变成了无数白色的蝴蝶,扇着翅膀上下纷飞。
  沉英这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孩一下就看傻了,不远处埋葬亲友的百姓们也啧啧称奇。
  贺思慕怂恿他:“你也撒一把。”
  沉英有些迟疑地拿起一把纸钱,往空中一撒,那些纸钱飞到半空之中,便也突然化作蝴蝶呼啦啦地飞起来,如同雪花飘舞。
  沉英吓了一跳,腾的一下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我……这是……”
  “看什么看,这不过是戏法罢了。”贺思慕哈哈大笑起来。
  沉英愣了愣,惊喜道:“原来小小姐姐是变戏法的呀!”
  “也算是罢。”
  贺思慕打了个响指,那些蝴蝶便乘着北风翩翩而去,沉英长大了嘴巴转过头看向蝴蝶远去的方向,贺思慕也偏过头望去。
  便看见蝴蝶飞去的尽头,阳光斜照间站着个身姿挺拔如苍松的少年。
  他戴着帷帽,帽下黑纱过肩,身着银灰色的箭袖圆领袍,袖口与正心皆绣有墨色的日月星云,头发以银质发冠束得整齐,帷帽外垂下两道浅白色发带。
  ——这是贺思慕眼里的景象,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他穿的究竟是什么颜色的衣服,说不定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可在她眼里只有黑、深灰、浅灰、白。
  恶鬼的世界便长这个样子,没有颜色这一说。
  蝴蝶自少年的头侧翩翩飞走,他微微侧身躲避,发带划出一道潇洒的弧度。
  少年看向贺思慕,爽朗地笑着道:“好神奇的戏法。”
  贺思慕站起身来,目光在他腰间的破妄剑上停留一瞬,然后移到帷帽黑纱下,他隐约的脸庞上。
  她正想着如何再接近这小将军,谁知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盈盈笑起来行礼拜谢,这身体原本就是个甜美可爱的姑娘,笑起来时更是天真撩人。
  “昨日将军大人的救命之恩,我们姐弟无以为报,在此拜谢。”
  “我本是护卫大梁的将军,拯救百姓是天职,姑娘何须拜谢?”他竖着食指在唇边,道:“姑娘别喊我将军大人,惊动其他百姓就不好了。”
  他戴着帷帽,未着官服未带随从,看起来并不想让人认出来。贺思慕眼珠转了转便说道:“您是微服私访来了?”
  他并未否认,目光看向远处看管坟地的几个士兵。
  因为死者众多,未免坟地不够引起争端,一些士兵被派驻此地维持秩序。原本规矩是先到者先得,有些人要好地块,便塞钱给士兵,将原来已经挖了坑的人准备下葬的人家赶走,葬自己的亲人。士兵倒也是熟练,来者不拒。
  本就是都遭了不幸的家庭,到这步田地还要相互倾轧。
  贺思慕转眼看向少年,少年的神情看不分明。
  “不过姑娘真是好眼力,昨日匆匆一面,今日我还戴着帷帽,你一眼就认出我来了?”他转过头,对贺思慕道。
  贺思慕大大方方道:“那是自然,您的威名赫赫飒爽英姿小女子早就倾慕不已。”
  小将军闻言抱起胳膊,手抵着下巴。像是觉得滑稽,他悠然地说:“是嘛,威名赫赫?那我叫什么名字?”
  “……”
  这不正是她预备问他的问题吗?
  小将军倒也不深究,低头笑起来,说道:“姑娘不必奉承,我若真有赫赫威名,应该使凉州城免于被屠才是。我叫段胥,封狼居胥的胥,字舜息。”
  段胥,段舜息。
  这小将军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本该心高气傲目无下尘,却意外的没什么架子。
  贺思慕于是笑道:“民女名叫贺小小,这是我的干弟弟,叫做薛沉英。”
  “小小姑娘。”段胥重复了一遍,他走近这姐弟二人两步想要说什么,贺思慕余光里瞄到旁边楼阁高处站着的人,大喊一声:“小心!”
  几乎在她张口的同时,段胥迅速侧身,破妄剑出鞘在他手心转了一圈,银光闪烁间将高楼上射来的箭矢打落,不过一瞬便剑便再次入鞘。
  “有胡契贼人!”
  守卫的士兵大喊,高楼上那个黑色身影一闪就不见了,许多士兵去追那人。段胥却不着急,仍旧笑意盈盈地将剑放回腰间:“看来认出我的不只是贺姑娘,还有别人。”
  他回过头,刚刚出声提醒他的贺姑娘却已经拽着他的衣服,而她弟弟拽着这姑娘的衣服,一起猫在他背后瑟瑟发抖。
  只见贺小小眼含泪水,楚楚动人道:“这可真是太吓人了。”
  “……已经无碍了,多谢姑娘相救。”段胥安抚道。
  贺思慕攥着他的衣角,道:“虽然我也很想像将军这般,说不必言谢。但我和弟弟已无家人,昨日被赶出太守府,已是无枝可依怕要流离失所,饥餐露宿。而且马上就要下雪了,我们连今晚的住处都没找到呢。”
  沉英攥着贺思慕的衣角,意识到这是今天有没有饭吃的关键节点,配合着拼命点头。
  这小将军一看便是读了一肚子四书五经的正派人,大约不会拒绝这样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和她孤苦伶仃的干弟弟。段胥看看贺思慕再看看沉英,果然说道:“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自然会帮姑娘和令弟安排住处的。”
  顿了顿,他看向天空,似乎有些疑惑:“贺姑娘刚刚说,一会儿要下雪吗?”
  “今年天气古怪,关河都能冻上晴天飘雪也不奇怪。现在看着阳光很好,但马上就要变天了。”贺思慕得了段胥的承诺,心满意足地放开他的衣角,指指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向来毒得很。”
  得来全不费工夫,若不是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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