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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权臣悔不当初-分卷阅读66


  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细长的竹管,探进缝隙中,悄无声息的吹出一道浓烟。
  下一瞬,一支寒光冷冽的飞箭骤然擦过他面门。
  黑衣人乍然丢开竹管,一手抽出腰间的软剑。
  身后,广袖黑袍的男人自残垣后显出身形,披着无穷的晦暗夜色,遥遥望向那道敞开一条细缝的暗门。
  一挥手,身后骤然闪现百十名黑衣暗客,训练有素地将他团团包围。
  瓮中捉鳖。
  黑衣人骤然御起轻功,眨眼间飞出十数丈,方要逃窜而出时,骤然被陆十一掌打回去。
  傅家百十名杀手立时拔剑而上,冷冽的刀光在他透蓝的眼瞳。
  是北狄少数人才有的瞳色。
  两方斗过十数个回合,百十柄利剑已轰然破开他的防守,直架在黑衣人颈肩。
  那人索性丢了软剑,用极为蹩脚的官话道:“别杀我。”
  贺恭的贴身影卫,竟是一个出身北狄的高手。
  陆十早在围猎场中便与他交过手,此人路数奇异武艺高强,尤其擅长利用险峻地形。
  有这样一位高手在侧,难怪贺恭手无寸铁,却会有胆量留待三途山崖,孤身作饵。
  黑衣人被陆十亲自押了下去,送往戒备森严的诏狱。
  傅长凛撑着纸伞,抬手拂去肩角散落的碎雪,冷眼睥睨着整个计划的开展。
  这黑衣人如此轻易便弃剑归降,显然并非贺恭培植的死士,反倒更像是临时合作。
  这名黑衣人,极大可能是负责与京中北狄精兵通讯的暗桩。
  擒下了他,或可顺藤摸瓜找出天和城中藏匿的北狄精兵。
  只是黑衣人显然与贺恭交情不深,只怕未必能从他身上,挖出贺恭的罪证。
  这倒无关紧要。
  傅长凛幽幽敛下眼睫,晦暗不明地想道,这贺二公子头顶上,还有一位至清至刚的贺老御史。
  他将那枚亲手雕刻的水玉握紧掌心,像是有源源不断的热意翻涌而来,直流进四肢百骸间。
  那扇紧阖的暗门,被黑衣人用尽浑身解数撬开,此刻正微微敞开一点细缝,透出昏黄的光影来。
  今夜的行动全然保密,未曾泄露半点,小郡主大约早已睡下。
  黑衣人往暗室中吹了迷香,虽中途被傅家的杀手打断,却大约仍有不少散入室中。
  傅长攥了攥拳,没来由地咂摸出几分苦而艰涩的意味来。
  日夜苦求的重逢,已近在眼前了。
  像是近乡情怯一样。
  男人打开了尚未阖紧的暗门,身后有人掌了灯,辉煌的灯火映亮了直通地底的长阶。
  他才踏出一步,却忽然顿住脚步,似有所觉地回首望了一眼。
  身后重重守卫散开,枯败成灰的临王府一眼望得到头。
  肆虐的风雪间忽有一道鹅黄的清影,撑着油纸伞,从渺远如云端的鹅毛大雪间缓缓走近。
  她大约是从另一处暗门出来,鹅黄色的斗篷在赤红的天光间依约透出暖意。
  傅长凛出神一瞬,骤然回身向小郡主的方向飞奔而去。
  玄色广袖长袍盈满夜风,满天回旋的雪花渐覆上他的眉梢与肩角。
  小郡主果然消瘦了些,脸颊那点乖糯稚气的软肉清减下去。
  她整个人埋在云一样蓬软的斗篷里,乖乖戴着冬帽遮掩好双耳,一手捧着暖炉,另一手便撑起一柄清峻的竹伞。
  好看至极。
  傅长凛在她面前止住脚步,情难自禁地俯下身来,借着晦暗的天色与枯寂的灯影,深深望进她的眉眼。
  分明短短七日,却恍若隔世一样。
  傅长凛忽然萌生出怯意来。
  他夜夜都会梦到小郡主惨死于烈火之中的可怖情景。
  血光,枯骨,无穷无尽的死亡与绝望。
  他甚至快要忘却了她掌心温热的触感,她捧上的每一碟热腾腾的小点心,她亲昵乖觉地唤他的名字,她含着眼泪,为他吹过身上每一道皮开肉绽的伤痕。
  他终于拨开浓雾,找回那弯曾紧拥入怀的月亮。
  傅长凛赤红着眼,长身立于她身前,挡开无穷无尽飘摇的风雪,艰涩道:“糯糯……”
  小郡主忽闪着眼睫,疏离而内敛地望一眼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却乍然间听得男人哑声问道:“糯糯,我能……抱一抱你么……”
  少女心神一震,一时尚不知该作何回答,傅长凛却忽然长臂一揽,高大的身形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小郡主被他全然按在怀中,清峻的竹伞一时脱了手,被肆虐的风雪卷到远处。
  傅长凛深深嗅了一口她浑身幽微的冷香,像是漫漫长途后终归故里的倦客,哑声问道:“那样深的地宫,糯糯冷不冷?”
  他勉强抑制着浑身不由自主的轻颤,将怀中小小一团抱离深雪,放在一块残倒的断壁上。
  小郡主被他禁锢在怀中,全然挣脱不得,只能蹙着眉任凭他摆弄
  一吸气,满腔皆是男人纯粹冷冽的气息。
  离了雪地,被冻得快无知觉的小腿渐渐回暖。
  她站得颇高,近乎能与傅长凛堪堪齐平。
  男人抬起一只手臂,华锦织就的玄色广袖掩在她发顶,将外界寒凉刺骨的冰雪尽数遮挡。
  傅长凛埋首在她颈窝,一手仍旧紧揽着她纤瘦的腰肢,闷声道:“我以为……”
  他哽咽一瞬,无论如何再说不出话来,只埋在她颈窝不可抑制地低笑起来。
  楚流萤双手抵上他胸膛,还未来得及发力,颈侧忽然有滚烫湿濡的触感蔓延上来。
  这位从来杀伐决断、刀枪不入的傅大丞相,却在她面前,落下了如此炽热灼人的泪水。
  傅长凛将她拥得极紧,像是要将人揉进身体中一样,顽固而执拗地一遍遍唤道:“糯糯。”
  少女双手脱力地垂下,任他疯魔一般拼命确认着自己的存在,不作分毫回应。
  她听懂了那一声声“糯糯”究竟在诉说甚么,却只是放任他疯魔着,清冷疏离地提醒道:“傅相,你失态了。”
  傅长凛浑身僵住,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顿时将他才燃起的一簇微弱火苗狠狠捻灭。
  傅长凛静默片刻,失魂落魄地松开她,替人理好了斗篷,又细致地将她的冬帽摆正,严丝合缝地盖住双耳。
  他退开小半步,抚过小郡主发梢的那只手,暗自在袖中攥了起来,像是妄图将那点触感与气息留得更久一些。
  傅长凛沉沉敛下眼睫,涩然道:“抱歉。”
  小郡主极为轻淡地摇了摇头,颔首道:“还未谢过您解围之恩。”
  她带着那顶极暖的冬帽,实在像是一只毛绒的雪兔,矜贵可爱。
  傅长凛只默然立于一侧,垂眸沉沉望一眼她如水的清瞳,便觉得浑身都活络过来。
  他递出一只手来,扶小郡主走下断壁,温和回道:“是我分内之事。”
  远处乌泱泱的傅家杀手早已尽数退去。
  入夜极深。
  傅长凛此番行动半点都不曾透露与她,只是楚流萤跟在他身边,旁观他运筹帷幄足足十二年,实在已将他的行事作风摸得清楚。
  头七回魂之夜,果然有大动作。
  傅长凛捡回那柄被风雪吹落的竹伞,在她发顶稳稳撑起,垂眸凝望着她道:“入夜已深,臣送郡主回去歇息。”
  “不必。”
  傅长凛失落一瞬,却复又听得她道:“我有一样证物,或可助你真正拿捏死贺恭的罪证。”
  她仍淡淡立于傅长凛臂弯之下,音色轻渺仍似当年的月光:“走罢,灵堂中细说。”
  傅长凛怔怔留在原地,意料之外地未再被她冷冷推拒。
  小郡主走出两步,忽然发觉身后那人却没有跟上。
  她清然回过身去,歪着脑袋征询地望他一眼,满身娇矜内敛的气质。
  傅长凛立时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将竹伞举过她发顶,微俯下身来,拂去她发间散落的雪花,含笑道:“来了。”
  灵堂不绝的香火袅袅如烟。
  堂中只留一方几案,连张歇脚的座椅都未曾备下。
  傅长凛守灵是常做的事,大约唯有跪坐在她灵柩旁,侍弄那盏绿焰荧荧的长明灯。
  小郡主被他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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