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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边有朵栀子肥 (民国)-分卷阅读62

理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没问,只听说是吃官家饭的。”郝春说着,有个女职员探进头来,兴致勃勃道:“县长也来啦,一起看热闹去?她们都去呢!”
郝春喊着等等我,把苹果摆写字台上,办公室里只余下冯栀,她暗忖能惊动县长亲自迎接,想必来头不小,她也就这麽转念一想罢了。
快至下工时,孙经理遣秘书来传话,让冯栀把这月的营收帐册带到会议室去,郝春嘴里嘀咕:“总是快要下班就这事那事的。”她因为下午耽搁一阵子,帐还没有做完。
冯栀等到她弄好已是黄昏时,秘书来催了两次后就没再来过,郝春挺愧疚地:“我送去罢,要挨训也是我,是我误的时间。”
冯栀笑着拍拍她肩膀:“你先回去,帮我接一下妮妮。”拿着帐册子出了门,走廊右手边是一排玻璃窗,夕阳照射进来,整条道流丽着金黄,并不若冬去春来的料峭,倒有些像她以前放学往常府走的燕荡路,秋日洋梧桐叶子大把大把落满街道,放眼望去,就是这般的感觉。她有些吃惊,已是许久没有想那些过往了,这会子怎地触景生情起来。
秘书正巧出来,见到她忙扭头朝房里说:“秦小姐来了。”冯栀歉然道:“来得有些晚。”秘书没多话,只虚摆个手势让她快点。
冯栀进门时听见厂长和孙经理的笑声,把另个男人的嗓音盖住了,没听清说甚麽,只觉低沉,就是这般,她陡然感觉到、有一种惶恐不知所措的紧张袭涌全身。会议室是长条型的,没有窗户,不知为甚麽也没开灯,只靠门外洒照进来的阳光,金黄的阳光在这里化成青灰色,烟味太浓了,三朵猩红的花,在他们嘴边忽明忽暗地闪烁,她看清了厂长和孙经理,另个人坐的略靠里,似乎也在看她,一团又一团烟气氤氲了他的面目。
“啪!”的一声响,秘书捻亮灯,冯栀的心像被狠狠捶打一拳,呼吸都要停止,蓦得用手挡住眼睛,光明与黑暗刹那相撞时,她已看清那男人的脸,常燕衡,常燕衡,竟是他,怎是他!两年辰光不见了,与她仿若人事过千年苍海变沧田,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
“秦小姐。”秘书低低唤她,冯栀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手,勉力笑着解释:“灯光有些刺眼。”她把帐册双手捧着递给孙经理,孙经理呶呶嘴唇,微笑道:“你拿给常先生看罢!”
她从他椅后穿过,也就两三步的距离,却举步维艰,伸长胳臂把帐册摆到常燕衡身前的桌面上,常燕衡看了眼她青白的手指,生着一枚鲜红冻疮,没有说话,烟灰缸里摁熄了烟头,随便翻开一页。
冯栀站在他身后等着指示,房里烧着火盆非常地暖和,至少孙经理解开西服扣子,松了松领节,而她颊腮却凉飕飕的,如覆盖一层寒霜,愈发生冷,一点都温度都没有,整个人恍恍惚惚地,像午夜梦回做的一场梦,可盯向他宽阔坚硬的脊背,却知这又不是梦,她看见他翻动帐册的手,指骨戴着枚戒指,便垂下了眼眸。
孙经理朝她笑道:“秦小姐先走罢,耽误你下工的时间,还要回去照顾孩子。”秦霓是织布厂里最美丽的女职员,他们时常也会献献殷勤。
冯栀道了一声谢,她的心绪复又平静如水,很快走出会议室,不见了身影。
常燕衡收回目光,接过厂长递来的香烟,点燃重重吸了一口,烟雾迅速朦胧了他的面庞和表情。
鬓边有朵栀子肥 (民国)第玖柒章 他来找
第玖柒章 他来找
日薄西山,残存几片红霞,冯栀走了许久才想起忘记搭电车,但离家也不远了,三两农人站在路边卖菜,她挑半天也没挑出甚麽,虽便宜,却都蔫嗒嗒看着很不新鲜的样子。最后买了一尾河鲫鱼和一块豆腐,回到家里,郝春在逗妮妮玩儿,说早蒸好米饭,冯栀进了灶披间,系上围裙,把鱼刮洗干净,掼进锅里放油煎,噼噼啪啪声里她听见有人在敲门,心顿时呯呯狂跳个不停,是不是常燕衡来找她,打听她的地址并不难,他要做甚麽、还是想对她说甚麽,可是岁月荏苒,两年辰光已然物是人非了。
那敲门声在耳畔响个不停,她暗忖郝春怎麽没听见,是不是妮妮在哭的缘故,小丫头自出生嗓门就大,让她去开门心底又不愿意,这般左思右想之际,忽然闻到股子糊味儿,连忙用铲把鱼翻个身,鱼皮已经焦粘在锅底,加了一碗水,“孳”地一缕烟气冒出,她终是忍不住,捏着铲子走出灶披间,却见周希圣抱着妮妮坐椅上,和郝春在说话。原来方才敲门的是周希圣,郝春回头看见她,忙说:“我留周工在这里吃饭。”冯栀笑道:“没甚麽好菜,鱼还被我煎坏了。”周希圣摆摆手:“你不要忙,我有米饭吃饱就行。”
冯栀哪里能让他只吃米饭,又炒了一盘鸡蛋,用香油拌了海带丝。一起围着桌子坐下,郝春拨饭给周希圣,她则抱过妮妮,喂她吃鱼汤煨的烂面条,热滚滚的,舀一匙呼呼地吹,妮妮眼巴巴盯着,小嘴也咂吧咂吧。
郝春问:“我打听过了,常先生原是轮船招商局的总办,去年升任内务部部长,官大的吓死人,就不知他怎会跑到我们织布厂来?无端端的惹人猜疑!”
周希圣道:“其实这家织布厂是常先生和他朋友一起创办,主为_0_di_0_zhi进口洋纱洋布在国内泛滥,常先生碍于官职不便,多由他朋友出面打理,是以知情者寥寥,我原也不知,今日才听孙经理透露了一点。”说着瞟扫过冯栀,见她专心的喂妮妮,并没有甚麽反应,他其实对妮妮的生父很有疑问,暗猜测就是常燕衡,但两年来,冯栀从未提过片语只言,他自然也不方便多问。
冯栀却也听进他的话,心头倒宽了些,原来常燕衡并不为特意来找她,只是来考察他的织布厂,他(她)们这次邂逅纯属偶然,想起他手戴戒指泛起的一抹银光,两年辰光足够他结婚生子了...,她先前的心慌意乱倒显得自己余情未了似的,其实不然,她早就斩断所有的念想。
周希圣吃完饭匆匆地走了,厂里接到大订单,车间要连夜赶工,他必须在现场盯着。
郝春负责收拾碗筷,冯栀打了热水给妮妮盥洗,拍哄着睡下,发现一条深灰羊毛围巾搭在床头,她去问郝春,郝春道不知,托儿所接妮妮时就围在脖子上。
冯栀觉得奇怪,这围巾摸着就不是廉价货,打算明日再找保育员问问清楚,她才要回房又听得叩叩敲门声,以为是周希圣落了甚麽在这里又回来找,上前一面开门一面玩笑道:“周先生,你也有粗心大意的时候.......”
话并未讲完就哽住了,夜晚风很凛冽,把她的笑容瞬间冷凝在嘴边,墙上挂的玻璃灯照亮来人的面庞,映入眼帘,熟悉又陌生,竟是常燕衡。
她紧抓住门把手,镇定住心绪,语调异样的轻松:“哦!原来是常先生。”不唤燕衡,不唤二老爷,只称他常先生。
常先生.....常燕衡讽刺的笑了笑,他没多说甚麽,沉声表明来意:“我们得谈一谈,你是让我进去呢,还是另找个地方坐。”
冯栀听出他话里的果决,默了半晌才说:“房里不方便,你稍等会儿,我去套件袄子。”她又把门阖拢,从橱里取 出枣红的布棉袄穿上,站在镜前想梳梳头,可看着里面那张脸,想起周希圣说她有些憔悴,现在认真端详,岂止是有些呢!她实在是.....而常燕衡,方才虽然灯火昏黄,但依旧看的清晰,他一点都没变,甚更加有了魅力。
心底陡然皆是怅惘,把梳子放下,她去找郝春,说要出去一趟,若是妮妮哭的话,抱起哄一哄,她很快就回来,郝春正在灯下看书,点头答应了。
冯栀拉开门,常燕衡还站在廊下,抬头望着一弯娥眉月,不知在想甚麽,他的手插在呢子大衣的口袋里,脊背挺直,显得高大又魁伟。
听到“嘎吱”门响声,他收回视线看向她,淡淡道:“路口有个咖啡馆,我们去那里。”
冯栀点点头,没有说话,两人并排往前走,中间隔着半臂距离,流淌着一道时间的河。
这样总不讲话也很奇怪,又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好歹他们曾经也好过,常燕衡先开了口:“没想到这落乡的地方,竟还有咖啡馆,我以为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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