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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蝉-分卷阅读107

饶是勤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问时局变化,只用心经营着自己小日子。

如今同往昔却有些不同,与县城隔一条河的对面,有一处军营,搭满营房和帐篷,营房给人,帐篷给马,听闻皆是宁王的人马,驻扎此地已有数月,白日里能听见气冲霄汉的喊号和军歌声。若从这里过,还能看见将兵们打着赤膊在整齐划一地操练,他们军纪十分严格,除伙夫过桥来这边采买所需吃用之物,再无他人踏足半步。

县民从开始的惶恐不安,渐至习以为常,甚有青年小伙为了军饷而主动投营,妇人和大姑娘在河边洗衣裳时,也会一面挥着棒槌,一面往那边瞟,嘻嘻哈哈地。

但时有征战而归,伤员或扶或搀或担子抬回,虽四处飘溢着血腥味儿,却未见士气低落,每个将兵面上显露出精神昂扬的神态。

县民都知道他们在和京城里的小皇帝抢夺天下江山,也知道小皇帝成了首辅徐炳正的傀儡,叔叔帮侄子天经地义,是以都希望这场战事快些分出结果,还他们一个太平盛世。

两月前杨伯嫁出去的女儿带着个丫头回到县上,把关了数年的春茗茶馆打扫干净,择了吉日重新开张。

她俩才来时灰头土脸的,哪想重新拾掇后,却原来两个美人儿。杨氏是个怀孕的_0_shao_0_fu,温柔和顺,不爱多话,见人总抿唇淡笑。丫头名唤金宝,牙尖嘴利、性子活泼,做事麻利,有时性起,还会抱着月琴自在弹唱,她声似萧管,嗓音滋润,吸引的来客渐多,每至黄昏准时掌灯,燃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众人桌前围座,听曲吃茶聊闲,袪除一日辛苦,但觉人间乐事、大抵不过如此。

杨氏不大出现,只在金宝分身乏术时,坐在柜面收收银钱,多数躲在楼上歇息困觉,她总是懒懒的。

且说这日晴好,茶馆白天空闲,她俩在桌上摆满盆,加入清水,浸泡江米、黄米、莲子、红豆、杏仁、薏米等数十样,腊八节将至,她们打算多熬些腊八粥,给河对岸的将士送去。林婵(杨氏)正在钳桂圆肉,听得有人叩叩敲门叫着:“金宝姑娘在麽?”

金宝偏头一听,道:“是衙役杜六。”连忙擦拭手上的水渍去把他迎进来。

杜六看见林婵也在,行个揖见礼,金宝招呼他坐,执壶斟茶,一面儿问:“你来有何贵干呢?”

杜六回她:“我是来告知你们,明儿腊八节,那边的将士很多少小离家,南征北战,每逢这时倍思亲人。他们明儿打算过桥到这边走走,唱茶吃粥看灯,至多待一个时辰就回军营。恐你们害怕,命我等先各家各铺通知一遍,以此稳定民心。”金宝笑说:“你瞧我们在泡豆子呢,原打算熬几桶给他们送过去,既然要过来,我们倒省事了。”

杜六也笑道:“你们有这番心意更好!”金宝忽然问:“你常在他们军营里来往,相熟的将士挺多罢?”

杜六点头:“那是自然!”

金宝悄悄拽了拽林婵的衣袖,林婵晓得她的用意,便笑道:“我同你打听个人儿!”


第壹玖伍章 询问
杜六接过金宝递来的一颗蜜枣,甜在嘴里:“小娘子但说无妨。”

林婵笑问:“他姓曹名寅,原是锦衣卫的千户,不过二十年纪,身长不足八尺,会武功,性子冷淡,相貌清隽,眉眼漆黑。”

金宝附和:“眉眼比常人要黑,有一对罕见的招风耳。”

杜六托起下巴凝思半晌,摇头:“姓曹的将兵我认得几个,但与你所述不符,倒有个年纪轻轻,前些日战死了。”他去拈碟里的枣子,却被金宝端起,一扭身就走。

“哟喛!金宝姑娘,过河拆桥!”他笑着嘀咕,林婵执壶斟茶聊表歉意:“金宝年轻任性,你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又道:“我还想打听个人,他名唤萧云彰,在军营里应是个位高权重的人物!”杜六想了想:“好生熟悉!似曾谁提起过!”

林婵的一颗心高吊起:“真的麽?是谁说的?”杜六一拍大腿:“记起来了!粉子胡同的金桂姐,提过有位萧大人是她的熟客。”

“熟客?!”林婵攥紧帕子,她想起从前萧九爷胳臂受过伤,就是太平县的粉子胡同里、在一个叫金桂的妓儿处遇袭。倒是十分的巧合。

杜六嗯嗯两声:“金桂姐说那萧大人十分的斯文儒雅,喜欢到她那里听曲吃酒,还说她的相貌像极他的夫人。”

林婵不信:“军营那边纪律森严,禁止将士过河半步,怎可能到她的去处吃花酒呢!便是有,也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杜六听着是个理儿,遂笑道:“那我确实不知了。小娘子也勿要焦虑,明日将士们就来县里走动,你直接问他们岂不是更好。”把香茶一饮而尽,起身告辞,还要去旁的店铺告知讯息,林婵抓了一大把桂圆给他带着吃。

金宝在灶前洗豆子,待杜六没影了,反安慰起林婵来:“他讲话牛头不对马嘴,我们不信他。”

林婵点头:“明日那些将士到这边来吃茶观灯,一问便明了。”又道:“你也别胡思乱想,越想越成愁。”

金宝嗓音闷闷地:“我才不想他呢,与我有甚麽相干!”属鸭子的,煮熟了嘴偏生还硬。

两人不再提这事儿,一起淘米洗豆子钳桂圆剥杏仁挑莲心,再倒进锅里细细熬煮,一股子甜香味儿漫的满堂都是。

林婵终是受不住疲累,腰酸腿疼的上楼歇息去了,金宝一面照看茶水生意,一面糊纸灯儿,几个商户人家的有钱少爷逗她说话,也低着头不理不睬,她手实在是巧,兔子灯、螃蟹灯,荷花灯,鲤鱼灯一盏接一盏的做,做到茶馆打烊,月爬花窗,方才吹熄了灯。

萧云彰背脊的伤处长出新肉,有些发痒,医倌抹涂着药膏,他则在灯下凝神看书,营房外分外热闹,听得水声哗哗,将士们要往河对岸的太平县去,都在清理自己,换上干净的衣裳。

幕僚梁青和将军李纶禀报后进来见礼,李纶笑问:“九爷和我们一道去麽!”萧云彰翻着书页未曾抬头:“无甚兴趣!”

梁青打量他的伤处:“已经大好,不碍行走。太平县此刻张灯结彩,茶楼酒肆开张,百姓同乐,九爷去吃一碗腊八粥,也算是过节应景了。”

萧云彰依旧不为所动。

李纶又道:“宁王特让我转告,营房由他来驻守,一定要你去对岸散散心。”

宁王都搬出来了!萧云彰无法推辞,亦知他们皆是好意,便把书册一阖,起身穿戴齐整,三人出了营房,正是日落衔山之时,远看太平县灯火通明,熙熙攘攘,才走下桥,一股子腊八粥甜糯的香气随冷风萦在鼻息处。和尚三五人结队念佛,手持放了佛像的银钵,站在桥头化缘。一些百姓则往河里放莲花灯祈福,待走进太平街,但见两边商铺檐前挂满了花灯,铺里卖各种的都有,更多的则是茶楼和酒肆,幡旗一面面错落挂着,被风吹得扑扑作响。有人问卖字画的伙计:“这里哪家的茶楼最好?”

伙计不答反问:“大爷你说的好,是指店面好?掌柜好?茶好?还是价格好呢?”

那人笑道:“我贪心,想来个四全齐美!”

伙计跟唱歌似的答:“大爷你可真够贪心的,这世间哪来的四全齐美?能得两全已是美矣!”

李纶跟着凑热闹,高嚷道:“两全齐美的茶馆在何处?”

伙计也抬高了嗓:“军爷您往前走,到底回头第三家,其名唤春茗,店面不是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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