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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莲华-分卷阅读16

张夫人赔话。张家虽失望,只事情都这样了,也不过叹息一声。且薛家与永定王府联姻,往后不定飞黄腾达,哪里敢露什么怨艾?张夫人满口道贺,前些日子还时常过来帮忙,送了对添妆的貔貅搭脑黑漆衣架和琦寿长春白石盆景。现在路上遇到张若松,她对张家的这个儿子一直很是喜欢,不好不搭理,自然叫停。
  张若松终于等到了薛家那辆黑漆齐头平顶马车回来,见停了下来,马车厢壁上的那窗格开了,露出文氏含笑的脸,压下心中的愁绪,又带几分激动,快步到了跟前,唤了声“伯母”,递过自己手上的一个扁匣,仰头道:“侄儿晓得世妹过几日大婚,这是喜庆的事,侄儿心中也是高兴。没什么可送,匣子里有几张御药房里秘传的太平方子,望伯母勿要嫌弃,转托给世妹。另有一张方子特意再提下。前次听我爹回来说世妹肌肤无缘无故突发红斑,我去查了许多药典,又与我爹商论过,觉着不定就是这时令的瘴粉湿气所引。这病症虽少见,只也不是没有。那方子对消斑去痒有奇效。再,烦请伯母也代为转告,叫世妹留意前次病发前触过的花木。若真有,往后小心避开,想来便不会复发的。”
  说完,恭恭敬敬双手递上那匣子。
  文氏忙接了过来,摇头叹道:“唉,你这孩子……叫我说什么好……真当是有心了……”
  张若松微微一笑。
  掀开的窗格里看不到她的身影,更无她的半点声息。只他却似感觉到了她就在里头听自己说话。心中原本的那丝酸楚也消失了。
  那样的花容月貌蕙心兰质,本就不是他能求的。往后唯愿她诸事顺意,他便安心。
  “侄儿没事了。天色也要暗。伯母请回。”
  张若松后退几步,朝文氏作揖辞别。文氏道过谢,这才放下窗格,侧头看了眼身畔的善水,把匣子递了过去。
  善水接了过来,润白纤指抚过平滑匣面,心中略微发堵。
  刚才车外那男子的话,一字一句都入了她的耳。她甚至能想象他说话时的那种神态。
  无缘。只能用这两字来为从前画一个句号了。
  薛大喝了马继续往前,行了段路,善水终于忍不住,也不管身边还有文氏在,回头推开后壁窗格,从道缝里看了出去。见路边街口立着的那道瘦青身影越来越小,直至被吞没在一片霾暗的暮色之中,再不可见。

  第 11 章

  八月十五中秋日,也是薛家过嫁妆的日子。一早薛家便热闹起来。到了吉时,二人执“吉庆有余”征兆标志引导在前,以内务赐下的重六十两的金如意为头抬,随后跟着同样上赐的王府世子妃朝衣朝冠,再跟后薛家所陪的首饰衣物箱柜,加上前次王府抬来的大定之礼原封送回,红妆队伍绵延达数里之长,从春晖门到开化门,一路吸引了无数的围观与称羡。
  王府的大门长年少开,来往都走角门。今日油漆一新,大开迎了女家红妆。高墙里屋宇粉新,墙廊藻绘,里外喜庆一片。
  正是花月佳期,薛家的这一个中秋之夜,却注定过得不一样。不论是从前,还是往后,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阖家团圆,却又似喜似悲的中秋夜了。
  薛家人在后园之中摆了筵席。善水不会喝酒,往常三两杯必倒,今夜却连番向父母兄长劝酒,几轮下来,双腮粉酡,难得竟未醉倒。直到要站起再敬薛笠,脚下一软,被身畔坐着的薛英一把扶住,这才没栽倒在地。
  筵席草草而散,善水被扶着回了屋子,也未梳洗,躺下便闭目睡了过去。一觉无梦,醒来也不知何时,只觉口渴难耐,惊觉白筠竟还坐于身侧等着伺候。扶额而起,一口气咕咚咕咚灌了小半壶的水,人也清醒了,这才晓得已过三更。
  白筠起身要服侍她,笑道:“明日大喜,我帮姑娘拆妆换衣,姑娘再歇着吧。养好了精神才能美美地上轿。”
  善水望向窗口凝神片刻,道:“我先去书房看下。”
  白筠只得替她加了件外衫,打盏气死风灯,陪着往薛笠的书房里去。
  明月高悬于深蓝穹顶,清辉寂寂。画堂东墙之畔的金桂摇曳飘香,耳畔有不知何家仍旧未断的丝竹清韵袅袅随了夜风而来。
  善水踏着曲折的回廊往薛笠书房无声而去。远远便见窗格里漫出昏黄火光。悄悄靠得近了些,透过微敞轩窗缝隙,看见里头父亲正坐在他惯常的书案之后,母亲站他身侧,一手执了调羹,笑着弯腰往他嘴里送什么宵夜,父亲张嘴吃了下去,顺势便握住她另只手,将她带到自己膝上坐了抱住。
  说起来,薛笠不过四十许,文氏也才三十七八。且薛笠儒雅俊秀,文氏容貌出众,更是一对佳偶。她也知道他俩琴瑟和鸣。所以父亲虽是文人,却没有文人惯有的风流毛病,身边从无花花草草。但这么多年,善水还是头一次看到他俩这么亲昵……大概以为夜半无人,这才没了白日在人前端出的那种正经架子。
  善水看得心中暖暖。
  本也没什么事,刚才只是凭直觉觉得父亲还在书房。明天自己就要出嫁了,所以想过来最后再陪他一下而已。现在见到他与文氏正缱绻温柔,哪里还会闯进去打扰?悄悄后退了一步,不想等在廊子下的白筠脚下大约踩了块石子,发出咔嗒声响,万籁俱寂之时便十分惹耳。书房里头的两人顿时被惊动,文氏已经飞快从丈夫腿上起身,薛笠望向窗口,道:“谁?”
  善水见被发现了,只好应了一声,这才推门而入。见文氏脸颊之上还染了丝红晕,大约是不好意思,知道这个娘脸皮薄,装作刚到的样子,笑道:“女儿刚一觉醒来睡不着了,就想到爹的书房里寻本闲书看下。提了灯笼还瞧不清路,在廊子下一脚踩了块石头,倒是惊到爹娘了。你俩怎的这晚还不回房?”
  薛笠今夜,心中三分欢喜,七分惆怅,哪里还有睡意?家宴草草散后,便又躲入书房。文氏等到半夜未见他回,便送了碗宵夜来,这才有了刚才一幕。
  薛笠看一眼妻子,呵呵笑道:“你明日要出嫁。爹娘心里高兴,睡不着。”
  善水点头,也笑道:“那我先走了。爹娘也早些去歇息,明日才有精神。”说罢转身而去。到了门口之时,却听身后父亲叫了声自己小名,站住脚步回头,见他面上方才的笑意已经不见,道:“柔儿,你既来了,爹正好还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善水转身到他跟前道:“爹有话就说,女儿在听。”
  薛笠凝视她片刻,终于说道:“柔儿,你要出嫁,你娘之前必定对你叮嘱过许多为妇之道,她说的自然没错,你要牢牢记在心上,身体力行。只爹也有话说,你要听好。三从四德,以夫为天,此固然女子美性也。只现在你要嫁的去处不是寻常人家,而是天家。从来这世上越富贵的地界儿,里头的弯弯道道就越多。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你是我的女儿,我不愿意你受一点委屈。只现在既然要亲手把你送进这样的地方,临行前爹唯一能赠的话就是要你事事先为自个儿留三分。面上里外的功夫自然要做到,心中却更要有一杆秤。你的丈夫他若敬你爱你,你当回他十倍百倍。他若心中无你,你更要爱惜自己千倍万倍。因这世上荣华富贵都是空,唯独父母所赐的身体发肤随你终老是你自有。你若不去爱惜,谁会比你更去爱惜?”
  文氏方才面上的淡淡霞晕早已消去,此刻随了丈夫的话,已是渐渐泫然。
  善水没想到父亲竟会有这样一番临别赠言,心潮起伏,跪了下去道:“爹的话,女儿字字记在心中,定不会忘。”
  薛笠面上这才略微露出丝笑,点头道:“爹看你自小便心性豁达,比起你的兄长,我倒更放心你。牢记父母教训,从此学为人妇。旁人云女儿如水,泼出不回。你却永远是我薛笠之女。爹的话说完了,你起来吧。”
  善水眼眶发热,并不压抑情感,任由热泪顺了白玉般的面颊儿流下,朝父母郑重磕了三个头,这才擦去泪水,笑道:“爹,娘,咱们这有条老规矩,女儿出嫁被兄长背上轿前,定要在父母面前跪拜流泪,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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