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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训之臣-分卷阅读27

出的俊朗游侠。
  “都安排好了?”裴敏眼中蕴着浅浅的笑意,问道。
  贺兰慎“嗯”了声,将箬笠搁在门槛旁沥水,按刀稳稳进来,坐在裴敏身边铺纸研墨道,“事不宜迟,今日便出发。”
  裴敏右手轻轻握成拳,攥住掌心的小纸团,拇指不住摩挲食指,道:“那个消失的厨子,你如何看?”
  贺兰慎修长干净的手握着细笔,思忖了会儿,低沉道:“有处疑点。他若是突厥细作,为何前些年裴老将军率兵平叛突厥时,他不曾动手,而是选在此时?”
  裴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思绪游离,好一会儿才接上话茬问道:“有何结论?”
  “我们一直将目标放在突厥人身上,出城关卡处也只是严查异族人,却不曾想过若那庖厨并非突厥细作,而是背后另有其主,盘根错节,我们未必能找到他。”
  “你是说,朝中权贵有人通敌?为何?”
  贺兰慎笔尖一顿,保持着悬腕的姿势淡淡看了裴敏一眼:“这恐怕,得问裴司使你。”
  “我?”裴敏揣着明白装糊涂,好笑道,“与我何干?”
  “裴司使替天后救出了裴老将军,便是替他站好了队。朝堂中有多少人因站错队而招惹杀身之祸,裴司使应该比我更清楚。”
  “从故去的褚遂良、上官仪到如今的李敬业等保李党派,朝中反对天后当政之人可不少。的确,若有人妄图勾结外敌来平息内乱,以至于暗杀裴大将军,也并非毫无可能。只是如此一来,未免教人寒心。”
  裴敏冷嗤道,“敌国未攻而先内乱,树未成荫而自断其根,打着清君侧的幌子,做自毁根基之行径……都说净莲司可怕,可他们又有几个是双手干净的呢?”
  贺兰慎写完述职表,将笔搁在笔架上,沉声道:“当务之急是追回图纸,及时止损。”
  “敌在暗我在明,我们连搜寻的方向都没有,真追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裴司使有何高见?”
  “事已至此,不如放手一搏。”裴敏倾身凑上前,几乎半个身子搁在了贺兰慎的案几上,弄乱了他刚整理好的公文,压低声音道,“引蛇出洞,自有人会将我们带去图纸所在之处。”
  她的眼睛永远是黑亮明媚的,仿佛蕴着瀚海星辰,离得近了,可闻见她身上味道独特的熏香,和她这个人一样炙热张狂。
  贺兰慎的喉结动了动,平静地移开视线,反复将公文折抚了好几遍,轻声说:“我亦有此意。既如此,两个时辰后押解那名突厥细作北上朔州,追回布防图。”
  “贺兰慎!”裴敏忽的唤住他,似有什么话要说。
  贺兰慎回首,捕捉到了裴敏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但仅是片刻,她又恢复常态,笑着说:“没什么,就随便唤唤你。”
  贺兰慎望着她,眸色幽深沉静,裴敏莫名生出一股错觉,仿佛他早已看破一切阴云迷障。她以为贺兰慎会说点什么,但他只是抿了抿唇线,轻轻颔首,便出门重新拾起箬笠戴上,按刀走入斜飞的细雨之中。
  永淳元年,五月初一,天字级任务。
  裴敏挑了王止和沙迦并五个驱赶囚车的吏员随行,贺兰慎则带上了严明,剩下之人留守长安净莲司。等出了城北渡黄河,梅雨渐歇,过洛水,延州境内的骆驼商队伴随着漫漫黄沙扑面而来,干燥得像是千百年来未曾降过甘霖。
  这里没有长安那般栉次鳞比的高楼,房舍多为窑洞土砖,随处可见高鼻深目的龟兹人和肤色黝黑泛红的吐蕃人往来。
  官驿内,裴敏坐在后院的石凳上,指尖勾着一壶塞北烈酒,审视马棚里镣铐加身的突厥人道:“知道为何要带你北上朔州么?”
  “呸!”那突厥细作伛偻着高大的身子,蜷缩于方寸囚车之中,眼神依旧如草原上的苍狼般恶狠,用生疏的汉话道,“边防图,很快就会送到可汗手中。可汗的铁骑将扫平障碍,征服中原!”
  裴敏自顾自抿了口酒,笑道:“你真认为得了几个丧家之犬的支持,就妄图能侵占泱泱大唐?”
  闻言,那突厥人神色微变。
  裴敏将其收归眼底,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朝中某派,的确与突厥人有往来。
  她不动声色,继续诈道:“大唐皇后干政,朝中暗流涌动,你以为裴老将军真的就老糊涂了,会粗心到让图纸落入敌手?”
  那突厥细作道:“狡诈的中原女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敏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突厥细作急了,狠狠拍了把囚车,身上镣铐叮当作响,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裴敏笑够了,方抹了把眼角笑出的泪道:“我笑你们太笨,竟然将一份假的边防图视作宝贝。”
  “你说什么?不可能!”突厥人瞪大眼,喘息道,“那图纸是真的!”
  “左右你已是笼中囚徒,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大唐边境布防图乃柔软耐磨的羊皮所制,印有军符虎纹,裴老将军早有防备,书房中的那份布防图乃是假的,真的早呈去了天子手中。”说着,裴敏从怀中掏出一份羊皮卷轴,敲着手心得意洋洋道,“可惜裴老将军出师未捷,死于奸佞之手,圣上便让我将真的这份图纸送去并州薛仁贵将军手中,一举破敌。”
  说着,她‘哎呀’一声道:“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们,偷走了假图纸,好令我等将计就计,等着阿史那骨笃禄送上门,好斩下他的脑袋祭战旗!我带你北上,就是为了让你亲眼见证你的族人,是如何自取灭亡。”
  “啊啊——”得知真相,那突厥人在囚车中疯狂挣扎起来,怒吼道,“狡诈的中原人,我要杀了你!”
  “可惜,他们永远没有机会知道,真正的图纸在哪儿了。”裴敏饮尽最后一口酒,起身罢图纸往怀中一塞,将突厥人绝望愤恨的吼叫抛之身后。
  待出了后院,裴敏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迎向按刀伫立墙边的贺兰慎,轻声道:“上钩了。”
  贺兰慎道:“方才王执事得了情报,前方并州饥荒大旱,流民遍野,北行之路或会受阻。”
  还真是祸不单行。
  裴敏想了想,道:“我们要赶在突厥人之前到达朔州,并州是条捷径,若绕远路,便要失期了。”
  两人商议,依旧按原计划的路线北上。
  谁知临近并州了,才发现饥荒旱灾比想象中更为严重。
  烈日当空,千里黄土饿殍满地,官道都被数以万计的难民拥堵,更有甚者见到衣裳光鲜的过客或商队,饿到极致的灾民们便一拥而上哄抢财物粮食,与暴徒无异。
  这是谁也未曾料到过的情况。方圆几十里内的草根树皮都啃光了,尘土弥漫,到处是如死人手指般干枯的树枝和龟裂的土地,原来人一旦饿疯了,也和蝗虫无异。
  涌上的灾民如洪流,将裴敏一人一马与其他同伴冲散了。她独自深陷灾民的追堵中,进退两难,那一只只瘦骨嶙峋肮脏的手扒拉着她的靴子、马匹、包袱中一切可以换来粮食的东西。
  他们不怕被马蹄踏伤,枯睁着浑浊的眼发出痛苦的哀嚎:“给点吃的罢,官爷!给一口就成,孩子都快饿死了!”
  被困在灾民中半个时辰,裴敏心里烦闷至极,高高扬起马鞭,咬牙望着下方蠕动的人群,然而在看到那一张张颧骨突出的灰败脸庞时,手中的马鞭却终究没舍得落下。就这么一岔神的功夫,一个瘦高的汉子瞄上了她背上鼓囊的包袱,大喝一声道:“她包里一定有吃的!”
  话音刚落,一行人蜂拥而上将她生生从马背上拉扯下来。裴敏早已不是六年前那个风光无限的裴敏,这具羸弱的身躯几乎来不及反应,就侧着被拉下了马背!
  她在心中咒骂一声,此时跌下,即刻会被踏成肉泥!
  电光火石之间,裴敏只能壮士断腕,咬牙解下包袱用力朝远处掷去,吼道:“吃的都在里面,自己去抢!”
  那包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重重摔在地上,人群也像引流的河水般跟着包袱坠落的方向狂奔而去。混乱之中马匹受惊,人立而起,裴敏本就被拉扯得半个身子都倾斜了,此时更是失去平衡,朝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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