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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训之臣-分卷阅读88

法逾越的鸿沟。
  陈若鸿即便醉了,姿态也是最端正的。他面色微白,嘴唇没什么血色,只将视线投向门口伫立的裴敏,笑了声,自嘲般道:“你曾说不喜欢年纪比你小的男子,我竟相信了……”
  “陈少卿喝醉了。”贺兰慎轻声道。
  陈若鸿不理会贺兰慎的提醒,只直直地望着裴敏,像是寻求一个答案般执着道:“我后悔了,也曾努力弥补,可是……你为何不等等我?”
  即便他竭力挺直了背脊,也难以掩饰声线的颤抖。裴敏微睁双目,忽然间明白了他泛红的眼中汹涌的并非是酒意,而是泪光。
  一颗水珠自眼角滑下,又被他飞速抹去,陈若鸿绷紧下颌,又问了遍:“为什么你不等等我?”
  短暂的无措过后,裴敏很快收敛凌乱如麻的思绪。她缓步迈下台阶,低声道:“你从未欠过我什么,不必自责,不必执着。”
  不必自责于过往,不必执着于虚妄。
  陈若鸿听懂了。今夜大概是他二十七年岁月中唯一一次失态,狼狈且清高,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再纠缠下去,既是有缘无分,哪怕削骨挖肉也要放下。
  压抑许久的情绪释放,陈若鸿已恢复些许镇定,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对不起。”裴敏又道。
  陈若鸿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他孤身一人踏着夜色离去,背影挺直彰显凌寒傲骨,相伴唯身下一影,手中一灯。
  裴敏目送陈若鸿离去,忽的指尖一暖,是贺兰慎握住了她的手。
  “他父亲与我阿爷是世交,我们……险些定了亲。不过也只是‘险些’而已,少年时我与他只见过一次,他嫌弃我举止粗鲁,我讨厌他拿腔作势,一见面就势如水火……”
  不等贺兰慎开口,裴敏便主动招供了一切,“后来裴家出事,陈家为了明哲保身而不念旧情,选择了作壁上观,婚事自然也就告吹了。这不是陈若鸿的错,但他却一直为陈家的懦弱而心怀愧疚,如大理寺当值后一直在想法子帮我……”
  贺兰慎静静地听了,问道:“所以,净莲司在大理寺中的眼线并非吴寺丞,而是陈少卿?”
  “嗯。我并未强迫他什么,都是他自己暗中斡旋,我一直以为他是在赎罪,以为他喜欢的是师姐,毕竟他每次来净莲司都是找师姐闲聊……”
  “或许,他每次来找师掌事,只是拜托她多照顾你的病情。”贺兰慎一语道破其中秘密,“毕竟换做是我,也会想尽办法托人照顾你。”
  裴敏无言,头疼叹道:“这可怎么办?天地良心,不是我要招惹他的,明明年少时他厌我厌到极点,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呢?”
  贺兰慎握紧她的手,心中大概也不好受,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姑娘被人觊觎。
  “敏儿,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耀眼。”贺兰慎轻声道,“我虽心中酸涩,但也明白此事不能怪你。”
  听他这番话,裴敏终于露了点笑意,在他耳畔道:“真心,你吃醋啦?”
  贺兰慎侧首,露出些许疑惑:“吃醋?是吗?”
  “是。贺兰真心,你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有多耀眼……”耀眼到让她时刻明白:即便前路再黑,夜空中也有一颗星星为她而亮,冲破迷障,指引方向。
  她将佛拽入凡尘,而佛却渡她逃离炼狱。
  垂拱元年,一月十五,上元节夜。
  裴敏没有去看花灯,而是被靳余和李婵蒙着眼睛送去了贺兰府。
  “好了不曾?”裴敏被捂着眼睛,只能借助李婵的搀扶摸索着下了马车,又跌跌撞撞前行,不耐道,“你们鬼鬼祟祟的在筹划什么?到底要把我送去哪里!”
  “裴司使莫恼,马上就到了!”靳余嘿嘿一笑,提醒道,“来,抬脚,当心台阶。”
  费了好大的劲儿将她引上台阶,靳余神神秘秘松手道:“到了。”
  李婵推开门,刺目的灯海铺天盖地而来,裴敏不得不眯眼适应光线,只见贺兰慎的府邸上下挂满了红绸缎和灯笼,司中亲信吏员皆是整齐立于两旁,将细碎的绢花往裴敏身上扬撒,喊道:“新妇来咯!”
  裴敏发间沾着碎花,有些茫然,叉腰道:“什么新妇?你们在贺兰慎这儿折腾什么?”
  众人皆是含笑不语,让开一条道来。
  道路的尽头,贺兰慎俊颜玉冠,一袭大红的婚袍挺立,英气而又俊朗。灯海之下,他踏着红毯而来,一步一步稳如磐石,内敛温情的目光落在裴敏身上,朝她伸出一手道:“我想了很久只想出这样一个拙劣的法子,既是不能昭告天下,我们便私定终身……敏儿,你可愿意?”
  “愿意!”众人起哄,替裴敏回答。
  这一幕实在来得太突然了,裴敏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叉着腰的手头一次无所适从,咽了咽嗓子,方笑道:“你……是要给我一个名分?”
  贺兰慎也笑了,替她捻下发间的绢花瓣,轻而认真道:“是要你给我一个名分。”
  裴敏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天为证,地为媒,高朋满座,关上门的这一方小天地中,她与长发及腰的‘小和尚’三拜结姻,交杯立誓,在圆月花灯之下缔结百年之约,此情此爱,至死方休。
  过完年不久,贺兰慎领兵北上,戍守边关,裴敏依旧是长安净莲司中猫憎狗嫌的恶吏之首。
  贺兰慎离去后,裴敏并未因此消沉,反而打起百般的精神四处奔波忙碌,替武后鞍前马后。
  转眼又是春去秋来,子时了,师忘情例行给裴敏切脉,皱眉道:“你该好生歇歇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不等贺兰慎回来你就要先倒下。”
  “就是要先倒下才成,我等不及了。”裴敏压抑着咳嗽,面色莹白,一双眼却是炯炯有神,不知在盘算什么坏主意。
  “你又想造什么孽?”师忘情一眼看破。
  “那个……师姐,你有没有什么不损身体却能让人呕出积血的法子?借我一用嘛。”
  垂拱元年,八月十五,净莲司司使裴敏积劳成疾,于殿中述职时呕血不止,似是油尽灯枯之兆。
  自那以后,她便称病不起,太后怜惜,特许她暂且卸职静养,待身子好了,再官复原职。
  同年九月,塞北朔州,贺兰慎刚打赢一场胜仗归来,还未卸甲,便见严明匆匆来报:“少将军,她来了……”
  大漠黄沙,土垣之下,一身红色翻领胡服的女子逆着夕阳伫立。风撩动她的马尾发,衣袍猎猎,腰间的一串佛珠闪着温润的光泽。
  马还在狂奔,贺兰慎便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马,呼吸微乱,喉头有些发紧。
  目光相接,裴敏轻轻一笑,迎着风而来,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血蝶。她得意地驻足在贺兰慎面前,捧起他沾染战场尘灰的脸毫不犹豫地一亲,道:“小郎君,妾身来查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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