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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景明-分卷阅读11

春和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红着眼四处乱蹿的兔子,不是想追求什么真相,也不是想要报仇,她只是无法忍受自己像个无能的废物一样,在所有的结局都出现之后,面对着这一切,回想自己过去,发现自己该做的都没能做。
  那种懊悔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心底最深处,每每回想的时候,都会告诉她,如果妹妹的死是一场合众谋杀,那么她就算不是拿刀的那个,也是视而不见者,同罪!
  她从知道妹妹死讯的时候就像是疯了一样,四处乱窜,乱发脾气,好像难过的要死了。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俯身去反省自己的时候就会发现,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惶恐和卑怯,她自私地以为长大了一切都会好的,可是谁知道灾难临的这样近,那些没来得及做的事,都成了深切的遗憾。
  她曾经闹着转学,父母以江县教育条件不好为由拒绝了,她最后屈服。
  她寒暑假曾要求长住在江县看望妹妹,但父母以要补习功课为由拒绝了,她最后屈服。
  她曾经攒了很多钱,买了各种礼物给妹妹,但父母以邮费太贵等见面再送为由拒绝了,她最后屈服了。
  刚刚打电话听见母亲说“既然你坚持,爸妈也不是不开明的人”的时候,她眼泪差点儿出来,很多时候,不是父母在阻拦,是她立场不够坚定。
  这一年的暑假,知夏寄信来,问她暑假会不会来江县这边,她想了想,似乎还有很多事情没做,钢琴考级、散打班、还要提前回校复习,于是回信说:“我可能没空,等高三毕业了,我们一起出去玩。”
  知夏说了好几遍想她了,她说我也想你,可最后也没能说出“我放假就去找你”这样的话。
  当一个人活的幸福的时候,是无法对其他人的悲惨遭遇真正感同身受的,哪怕那个人是自己亲妹妹。
  以至于现在很多时候回想起来的时候,春和都会想起知夏信上的那句话:“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特别想念你,如果我有钱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去看你了。”
  那时候即便她不回,但哪怕说:“我帮你买票,你来吧!”一切会不会就不同了?
  她不知道,但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口就绞着疼。
  如今挨了一顿打,终于清醒了。
  她知道,她接受不了的不是知夏的死,是原本知夏可以幸福的,而她没有努力。
  这会儿看着程景明身上颇深的伤口,顿时觉得自己很可笑。
  那些人说的对,如今人都死了,她发这些疯有什么用?
  还连累了别人。
  春和跟着朱朱和程景明往办公室去,其他人被教导主任堵在走廊里挨训。
  朱朱把药箱拿出来,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程景明,然后去了校长办公室。
  春和开了药箱,从里面取出来棉签和药水,比划了好几下也下不去手,最终放下了,看着他,“要不还是去一趟医务室吧!”
  “不用,”他笑了笑,“小伤,没那么娇气。”说完从她手里接过纱布,胡乱把血擦干净了,打算自己处理。
  春和没给他棉签,拍了他手一下,让他老实点,低着头蘸了药水给他涂,然后洒了些药粉,把手臂的伤口包了纱布,末端撕开绑了个蝴蝶结。
  “手法还挺娴熟。”
  “是啊!”春和点点头,“唯孰能尔!”
  小时候经常受伤,爸爸都会让她自己处理,说人生路短,谁也不能仗着谁一辈子,早一点儿独立,早一点儿在这个世界上能有立足之地。
  没想到,一语成谶!
  “其实你今天不用来的,”春和看着他,自嘲地笑了笑,“看不出来吗?我只是在发疯。”
  程景明点了点头,“那你看不出来吗?”
  “嗯?”
  他眼睛里洇出笑意,“我在陪你发疯。”
  他帮她把药箱收好塞进抽屉里,扯着她往外走,“好歹是新认的媳妇儿,这不得好好表现一下。”
  走廊上都是人,春和被他牵着手,有一点的不自在,却没挣脱开,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问他,“你和知夏应该很熟悉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谁,对不对?你替我出头,也是因为知夏吧?”不然,别的理由她也想不出来。
  程景明扭头看着她,笑了笑,“一半是,一半不是。”
  回到了教室,挨训的都已经回来,吵吵闹闹为了临行前的赌局在闹腾。
  “我就说我们明哥会挂彩吧!”
  “那小白脸也挂了彩,_0_wo_0_cao啊,嫂子厉害,一拳下去,鼻血横流啊!这手法,绝了。”
  “嫂子挂彩了没?”
  “挂了吧!脸上好像有一点儿。”
  “……”
  最后讨论到底是谁赢了,叽叽喳喳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一群糊涂蛋打算合伙买冰镇西瓜大家分着吃。
  一起乐呵!
  程景明进门的时候,一个个扭过头来嘲笑他,“哥,这蝴蝶结绑的有点儿骚啊!”
  “满足一下你们嫂子的少女心。”他一边回答,一边把春和塞进座位,然后从前排胖子那里拿了个镜子过来看脖子上的伤口。
  挺深的,血把白色半袖都弄脏了一大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叉着腰叫了声,“谁有多余的短袖,借我穿一会儿。”
  一个男生扔过来一件黑色的,他拿在手上,问胖子要了肥皂,把衣服搭在肩膀上起了身。
  胖子在身后问,“哥你洗衣服去啊!”
  他“嗯”了一声。
  胖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会洗吗?”
  他伸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哪那么多屁话。”
  春和也站起了身,叫了声,“程景明!”
  他回头。
  她说:“我帮你洗吧!”谢谢你今天帮我。
  不过后半句她没说出口,他也没问原因,最后只笑了笑,“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追出去,跟着他,“怎么,怕我洗不干净?好歹我是个女生。”
  他侧着头,好笑地把手臂上的蝴蝶结伸给她看,“我知道你是个女生。”
  昭阳中学是半封闭式寄宿学校,学生公寓在教学区外,白天学生们是不能进公寓的,出入需要批条,所以衣服只能在教学楼洗,洗了以后也只能随便找个地方晾着。
  他最后也没让她帮他洗,去卫生间换了衣服,拿出来自己洗。
  春和就坐在卫生间门口男女生公用的水池台上,看着他洗衣服,然后和他随便聊着。
  “你相信知夏是台姐儿吗?”春和歪着头问他。
  台姐儿是江县这边儿的说法,就是坐台女。
  程景明搓洗着衣服,“你信吗?”
  春和低下头,又抬起来,坚定地摇摇头,“不信!”
  “那就别管别人信不信,如果你觉得难过,就想方设法说服别人。”他笑了笑,“不过我也不信。”
  “那件旗袍,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春和想起来,那件旗袍的收件地址,写的是皇庭俱乐部332包厢。
  程景明的手顿了一下,回说:“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春和挑了挑眉。
  


☆、错话

  他衣服洗到一半,春和才看见,他虎口处还有伤口,被水和洗衣液泡得久了,泛着白。
  “不疼吗?”春和从洗手台上跳下来,“算了,我帮你洗吧!”
  的确是疼的,被洗衣液水泡了半天,拇指几乎都要不会动了,他摇头笑了笑,把手放在水龙头下冲干净,“那就谢谢了。”
  最后还是春和帮他洗了衣服,拧干,借了同学一个衣撑,挂在了她座位旁边的窗户上方。
  有风吹过来的时候,衣服会轻轻晃着,净白的T恤,没有任何图案。春和有时候会扭头看着,恍恍惚惚地发着呆。
  会想起很多事情。
  比如十一年前的七月份,那时候她暑假,马上就要升小学一年级了,妹妹比她小十个月,还在上幼儿园,那天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冗长,无聊。
  然后警局通知祖母去领尸体,她和妹妹还小,别人都不敢告诉她们,她开心地看着家里来了很多的人,那些人却只哀伤地看着她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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