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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襄有梦-分卷阅读101

投降”,然后亦是挽弓——因为已经到了二百步的射程里。

  “俯低身子。”杜文突然对翟思静说,“若是马中箭,赶紧翻滚到一边去,别被压到脚。”
  一边说,一边“嗖”地放箭。

  射人先射马,他射的都是马匹没有防护的腿,一击一个准。
  一个骑手应声而倒。

  杜文动作非常快,紧接着抽了第二根白羽箭,眼睛一眯好像就瞄准了,又一个骑手应声倒地,头撞在一块戈壁大石上,血溅得高高的样子都看得见。

  而对面也开始放箭,翟思静第一次近距离感受战场的凶险——只这五六个人的小型对决,她已经觉得心脏都被无形的手紧紧地捏住,气都透不过来。
  白羽箭从她耳边“飕飕”地飞过,马匹身上有重甲,偶有中箭,听见的是箭镞打在铁甲上“当当”的声音。杜文身上也是重甲,翟思静不知他的情况,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头侧也长眼睛一样,呵斥道:“低头!”

  翟思静赶紧低下头,尽力把自己缩在马脖子后面。

  剩下的三个骑手越靠越近,杜文两箭又干掉了两个。但是到底是以一敌五,最后冲过来的那个,一箭射中了杜文的马腿——那里没有重甲。
  他的御马一声惨烈的嘶鸣,一腿欹侧,然后跪倒,然后全身倒了下来。

  翟思静清楚地看到,那一瞬间,杜文灵巧地把脚从马镫里脱出来,然后在马倾侧而未曾倒下的时候,一跃而下,又就地一滚,弓箭尚未离手,几乎是躺在地面上,又是一箭射出,狠辣的箭镞直插.进来人的眼睛里,又从后脑贯穿出,骑手瞬间从马背上倒飞出去,倒地而亡。

  翟思静捂着胸,气还没透过来,而杜文已经冷静地开始下一步骤:穿着重甲也能一下子就挺起身,拔剑在倒地未起却没死的几个人喉咙口一割——绝不留一丝隐患。

  草地间蜿蜒着热乎乎的鲜血,渐渐和积雪混合在一起,融化渗到地里去了。

  他又检视了敌人的马匹,这次叹了一口气,嘀咕着:“唯一没受伤的马,关节怎么又扭了?”
  就是最后那个骑手的马,大概杜文的箭贯穿人脑袋的力度太大,骑手的脚还在马镫子里没出来就向后倾倒,马匹也被拖累扭伤了。

  “你刚才……”翟思静抖抖索索的,真心是想夸他一句,但是竟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杜文仰头看了看她仍然骑在马上,双股战栗,脸色煞白。他把马牵到一处起伏的土丘边,说:“下来。”

  翟思静抖抖索索努力地想使脚脱离马镫,好半天都没能成。

  杜文没好气骂了一声“废物!”然后伸手帮她,又把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他是冷酷狼主的模样,探头从土丘后斜瞟北边远处,又对翟思静说:“我的马已经不能跑了,他们的马也都无法奔驰了。”
  然后他飞身上了翟思静的马,说了更可怕的一句:“后面是大部队,听蹄声应该有五六百人的架势。我一个人是无论如何抗不过的。这是重甲马,也担负不起两个人的重量。”

  翟思静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突然觉得浑身的热血都收缩到胸腔里,四肢百骸全部是冰凉颤抖的。

  不错,这样的时候,一起死是最傻的。他是个冷静而自私的帝王,一直都是,他的政局和势力在他心里远比女人重要,他的小命当然更比她重要。
  既然只能一个人走,他放弃她是最明智的。

  杜文在马上居高俯视着翟思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然后又望了望远处。

  五六百匹的马蹄声如滚滚的雷,由远而近。漫天的烟尘也历历在目。

  翟思静含着泪说:“杜文,我不会拖累你。你给我把匕首好不好?”
  需要的时候她就自裁。落在乌翰手里,她会死得痛苦,甚至比死还痛苦。

  杜文嘴角勾起一点冷冷的笑容,望了望南边的一处更高的山丘,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摘把匕首给翟思静,而是鞭子一挥,驱马朝着那座山丘的地方而去。

  翟思静看着他骑马的背影绝尘而去,绝望到无力。
  追击的马匹速度也是极快的,那从北而来的滚滚烟尘眼见就更近了。
  她只能忍着害怕和身上的酸痛,一步步去死掉的骑手身上寻武器。

  靠她最近的那个死相最难看。翟思静是纤弱女子,想像刚刚瞬间看到他被一箭贯头的样子,就不敢靠近他头颅碎裂、脑浆横流的尸体。她选择走得远一些,那几个被割喉而亡的,好像相对没那么可怕些。
  然而真的靠近了,还是恶心得直干呕。

  到处都是喷溅的鲜血,摔断腿骨的人腿扭曲成奇怪的形状,脖子里大大的血口子好像硕大的血盆大口,而且还死不瞑目,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瞪着,却一点生灵的光华都没有了。
  他腰间的蹀躞带上有一把小小的解手刀。翟思静别着头,凭着感觉在他腰间扯,手上黏糊糊的,大概都是沾着他衣服上的鲜血,那样新鲜而恶浊的气味,还有那样黏腻而恶心的手感。翟思静胃里一阵阵翻腾,干呕得泪水都出来了。

  她也想不通,像杜文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又该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好容易解手刀到了手中。北方的骑兵又历历在目了。她也不会算步数,只觉得大概这些人很快就像刚才那五个一样,转眼就要到她面前了。她死命地握牢了解手刀,明晃晃的刃在夕阳下闪着冷峻的寒光,映照出她苍白的脸。
  泪水有一滴落在刀刃上,翟思静暗暗给自己鼓劲:怕什么呢?死过一回的人了,只不过死法不同而已。肺里呛满水的时候也是痛的,想必和刀锋戳进心脏,或者割断咽喉血管的疼也差距不大。
  她哆嗦着把刀刃朝向自己,闭着眼睛平静了一下。

  马蹄声好像已经响在她身边,她狠了狠心,打算给自己脖子上狠狠来一下,但没等手上聚力,手腕突然一道剧痛,解手刀已经“当啷”落地。

  耳边传来她熟悉的声音,在恨恨地骂她:“笨蛋!”

  睁眼一看,北边的骑兵还看不清身形,但身边这个分明就是杜文。

  但又有点不同。她吓得迷迷糊糊的,被他拉上马背才想起来,他身上的斗篷和重甲已经卸掉了,穿着里面的棉襜褕,胸膛还是滚热的。马匹上的重甲也卸掉了,割断的肚带和面甲带还在——这样,才能承担他们两个人的重量。

  他已经打马疾驰起来。
  风从耳边呼呼地吹过,她的泪水一颗颗落下来,很快在面颊上冻成脆硬的薄冰壳。因着背上有他胸膛的温暖,所以也不觉得迎面来的风有多冷,反而觉得浑身都融融的舒服。手腕上刚刚给他的皮鞭卷缠了一下,现在一道红紫色的箍儿,但是好像因为太紧张了,也感觉不到疼痛。

  背后传来箭镞的破风声,打落到地上的碎石上的“砰砰”声。
  翟思静哽咽着问:“你为什么回来?”

  杜文没好气说:“犯傻!”

  “确实傻……”翟思静继续哽咽着,想哭又想笑。
  白羽箭已经能够从他们身边飞过,他们已经落到了箭程之里,大概是马匹负担两个人的荷载,实在太重了,跑不快了。

  杜文突然一声闷哼。

  翟思静略略回头,已然从眼角余光看见颊边就是带血的铁灰色箭头。她吓得心胆俱裂,回头一瞧,一根箭贯穿了杜文的锁骨,还在颤巍巍的带着嗡鸣。
  “杜文!”她的声音也颤起来。

  杜文脸色变白了,浓重的眉眼越发显得黑沉沉的。他说:“没射中要害。你少废话。”

  他持缰的手没有乏一丝力,双腿夹着马腹,身子弓着,几乎把翟思静压得透不过气来。

  他脱掉重甲,甚至连斗篷都脱掉了没来得及穿上,对弓箭的防护力几乎为零。
  她的泪水滚滚而下,还没有结冰就滚落到杜文的手背上。

  杜文在她身后说:“别哭了。我是自己愿意的。我刚刚后悔了,我不能留遗憾在这个世上……”
  叨叨说了两句,翟思静觉得他的身体越发沉重。她的肩膀上湿漉漉的,带着浓重的甜腥味。
  可是,和刚刚到死人身上取匕首时不一样,现在她对这同样的鲜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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