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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襄有梦-分卷阅读108

令,命河西王幼子到两国交界的瑙云城待命,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呢?”

  翟思静想了想,看了他若干次,杜文不耐烦地说:“你说就是了,怎么想就怎么说。我和帐下的谋臣都讲的,军政之事,所有的细节都是大事儿的伏线,宁可错怪,不能错过,只要不是有私心,什么谏言我都肯听——这不也是以前和你读_0_han_0_ren的书时,你指给我看的:‘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当一个皇帝,要纳谏,但也要有自己的头脑、自己的主张。”
  又笑融融说:“说罢。”

  翟思静说:“河西王死了,你即位之后,让他的长子承袭郡王爵。这幼子,也不知道年纪多大,想必十来岁顶天了,巴巴地吩咐一个孩子过来候着,又不能带兵打仗,又不能押运粮草,和新河西王那里也没有任何关联可寻。想必……”
  她还是踌躇了,毕竟,这是离间人家母子的事。

  杜文知道她的谨言慎行,笑笑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解的。”
  他的手指在翟思静手背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分析得却条理清晰,头头是道:“我阿娘这个人最理智了。眼下我安危难定,却没有后嗣,若是死在柔然,朝中必然是争位的大战。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趁我还在,由她先行为我立储。河西王死了,不担心嗣君眷恋家人;幼子其实才四岁,又好控制在掌心里;控制了下一任的皇帝人选,辽河闾氏可以继续掌权,母后临朝,她虽然伤心一时,到底争得了要紧的局面。”

  他说得好像也很轻松。
  闾妃这样做,于他利益并无损伤,只是未雨绸缪而已。而且对闾妃本人确实是最精打细算的决策,免了朝中的血雨腥风,护住了家族的利益。
  只是,从儿子的角度来说,这样急吼吼地立嗣的背后,未免有些凉薄了。

  杜文摇摇头笑道:“我也知道她是对的,明智的。”顿了顿:“只是心理上有些难受了。”

  翟思静握住了他的手,自己心里也很难受。
  站在他们这个位置,只能“圣人忘情”,若是恣纵感情、优柔寡断,便是狼口羔羊、俎上鱼肉。

  杜文扭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不过还好有你了。”
  又顿了顿才说:“叫我安心。”
  他的目光有些闪动,但底里是坚毅的。

  两个人一时无话,默默地握着手各自想各自的心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文突然抬眼问:“今儿是十一月几日了?”

  翟思静愣一下回答他:“十一月十二了!”

  杜文翻着眼睛好像在计算着什么,然后对翟思静点点手说:“你再靠近些……我肩膀有点疼,想倚一倚……”

  翟思静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他可怜的模样,哪里忍心拒绝,只能让他半个身子都靠着她。他的手一点点往她肚子上探——大约又想吃豆腐。翟思静刚想斥他两句,结果他那只可恶的手突然拽住她的裙腰往里伸。

  翟思静惊怒,质问着:“你干什么?”又恐他病体支离,不敢过分用劲反抗,只能伸手去捉他的手。而他的手已经在她裙子里、裤子外抚了一圈。

  然后来了一句叫她又羞涩又无语的:“你的小日子应该是十一月七八日的样子吧?一直挺准的,上个月就是初七那天来的,再上个月也是初七那天,每次还得六七天,害得我都都得憋六七天……”
  “怎么这次?……”他含笑说半句。刚刚检查了一番,她什么都没有垫,身上干干净净的。

  翟思静不意他一个日理万机的君王,还有闲心记她每个月来天癸的日子!顿时脸都红了,很想打他。
  但是紧跟着脸又白了,眨巴着长长弯弯的睫毛,愣愣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杜文扳着指头算着:“离那次我扯脱你的麝香佩囊,又和你敦伦的日子,应该有二十天了吧?”

  翟思静的手不自觉地就抚到了小肚子上,惊恐地眨巴着眼睛,好像不敢相信他的话,更不敢相信自己算出来的日子!

  杜文笑得眉眼柔和,叹息道:“果然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叫个军医来诊诊脉吧。”




  第 83 章
  翟思静白着一张脸, 眼睛里泪珠直打转, 心里不大肯叫军医来确诊。

  杜文劝慰她:“别怕嘛, 军医都是我的人,我叫他们一个字不许说, 谁敢不要命瞎说?你别担心。”

  翟思静摇摇头,不自觉地就捂着小肚子:“才过了五天!万一是这段日子我没有能够好好吃、好好睡,所以月事不调了呢?”

  杜文看着她,说:“那叫军医诊一诊脉又怕什么呢?是的话最好了,不是又不要紧。万一是不调了,就叫他们开几副药给你调理调理。”

  翟思静没什么理由可以说,只能还是摇头,一个劲地摇头, 最后摇得眼泪垂挂下来,“吧嗒”一滴滴落在杜文的手背上。

  杜文抬手凝视着那滴晶莹的泪珠。翟思静伸手要给他擦他也不让。
  看了好一会儿他抬头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会对这个孩子好的!”

  “我担心什么呀!”她赌着气。
  越这么说,越是担心。
  那种说不出口的担心。
  她无法逾越的心理障碍。

  杜文笑容也不见了, 带着些孩子似的委屈, 斜乜了她一眼, 又低头凝视手背上那颗泪珠,好像看稀罕似的。直到泪珠慢慢干了, 在他手背上留下一小圈印子——过了多久他都没再说话, 也没再抬眼,终于说:“我胸口发闷, 想睡一睡。”

  翟思静扶他慢慢躺下,不能碰着伤口。躺好后又自然而然地给他掖好被角, 顺手在他额头上试了一下温度,试得她心里“咯登”一声:
  他的烧只退了一会儿,这会儿又反覆了——一直反反覆覆,叫人心里发慌。

  发烧是装不出来的,翟思静只能强打精神安慰他:“累了就睡睡,刚刚看奏折,大概太辛苦了。”

  杜文低声吩咐着:“嗯,把奏折还原样放回匣子里去,钥匙在我枕边,记得锁好还放在我的贴身荷包里……既然还要来拿……”
  说了几句,话音就变成呓语一样,喃喃的根本听不懂了。

  翟思静起身,按他的吩咐把奏折和匣子装好了摆回原处,然后陷入了一种无事可做,只能胡思乱想的可怕境地里。
  外头萨满傩师唱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歌声和嚎哭一般,叫人心里越听越慌乱。而杜文的呓语好像也随着那歌哭声渐渐变多了、变杂了、变高亢了。

  他在睡梦里喊:“思静!思静!”

  “哎!”翟思静赶忙到他身边,握住他伸出被子乱舞的手。他的手安静了,喊叫又变成了喃喃之语:“思静……不要抛下我……不要抛下我……”

  “我不走,杜文。”

  他说的还是梦话:“咱们的阿逾,多漂亮……像你一样漂亮。”
  在翟思静震怖的目光里,他闭着眼,看不见,嘴角噙着笑,但他的眼角却渐渐有泪光:“你抛下我,也抛下了他……我不敢见他的面,怕像是看见了你……”

  翟思静捂住嘴,简直想狠狠抽他一记耳光。

  而他好像也看见了,在梦里哀求着:“你不要抛下我……也不要抛下他……我对不起他……”

  “你怎么对我的阿逾了?”她忍不住的时候就去掐他没有受伤的胳膊,尖锐的指甲抠进他的肉里,皮肤都渗出血来。
  他一下子痛醒了一样,突然睁开的眼睛里也是震怖,问她:“我……我怎么了?”

  翟思静一时无语。

  外头的鼓声却越发响了,“咚!咚!咚!”狠狠敲击在胸膛上一样,震得心口一下下发痛。而歌哭声又突如鬼吟,绵绵地往人心里钻。
  翟思静看见杜文额角鼻尖沁出汗水,她的理智回来了——这不是上一世。而他的梦,好像带着他看到了那些过往?

  “你……休息吧。”她强控着自己的情绪,抖着手抚了抚他的脸颊,一到太阳穴,温度就陡然高了上去,颧骨上两团潮红。杜文发青的嘴唇哆嗦着,又似在现实里,又似在梦境里:“思静……我过得一点也不好……一点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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