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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州纪-分卷阅读57

到了一种日渐腐朽的死气。
这几天晚上我都没有看到你因噩梦而带来的挣扎,是因为你压根儿没有睡着,对么?你静静地躺在那里,是在想南天门么?
你其实一直都能看到他们的对不对,他们在对你说什么,是让我们打过去么?我的团长。
龙文章:老麦问我,为什么在阻止了一场错误的战役后,我却会那么沮丧。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的沮丧不是因为来自同袍的误解和敌意,也不是因为要面对千夫所指的责难。
这场战役错误的是那个_0_zi_0_sha性的进攻方式,而非战役的本身。或者说,即便其中的确交织着这样那样的利益纠葛,也并不表示就不该发动这场战役。
而我所导致的结果,是让一切无限期地搁置。
没有大半个美国被敌人占领,所以老麦会认为打这样的仗是错误的。然而,有大半个中国正在鬼子的屠戮下_0_shen_0_yin,我还能认为这仗不该打么,我还能安心地坐等战争结束么?我有这个资格么?可是,我又有什么权力让别人为这些而付出生命?
我躺在屋顶,对着南天门的方向,却看不见南天门。
我知道他们在看我,我却无论如何都再也看不到他们。
是不想勉强我做决定才不愿意见我,还是已经对我失望而不屑意见我?我死去的袍泽,我不能回家的弟兄。
孟烦了:兽医死了。他早就对我说过他是伤心死的,我不相信。他临死前,又对我说他是伤心死的,我还是不相信。我怎么会相信呢,我根本就没有心,又怎么会相信人的心若是伤了,就会死的。
兽医姓郝,全名郝西川。兽医是个好人。兽医本不是兽医,兽医只是个老百姓。
好人郝西川因为想救伤兵所以成了军医,军医郝西川因为从没有救活过一个伤兵所以成了兽医。
兽医的医术真的很烂,但兽医真的对炮灰们很重要,因为他有着最纯粹的医者心——医者父母心。兽医就像是在家乡老屋中,殷殷盼炮灰们早日回家的年迈双亲。在炮灰们死的时候,握着兽医的手,就又能看到爹娘那温暖慈爱的目光。
从收容所到缅甸丛林,从南天门到禅达,从祭旗坡到和顺,这一路上倒下了很多很多年轻的生命,兽医却一直毫发无伤。然而,被炮灰们那样小心翼翼拼命保护着的兽医还是死了,他说他自己是伤心死的,是眼看着那么多的孩子倒在鬼子的枪炮下而伤心死的。
兽医,老头,油老爹。
其实在您认为我是您亲儿子的时候,我叫您的那一声“爹”,是真心的。
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叫您一声,“爹”。
您像个天使一样缓缓升入了天堂,我知道您会一直看着我。
您说我是个丢了魂的人。您说用咱炮灰团换下一个南天门,值。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听您的,您高兴么?您别再伤心了,好么?
龙文章:我跟兽医没说过几次话,只要打交道就几乎都是他给我治伤的时候。炮灰们说兽医的医术很差劲,我倒觉得还过得去,至少我的伤在他手下都恢复的不错。也许,像他所说,我是属四脚蛇的,命硬得很吧。
虽然炮灰们平时总爱拿兽医开玩笑,但其实他们把兽医看得比什么都重。连年战火,平民百姓死伤无数。这帮十几二十岁的大孩子们,家中的父母大多早已去世,就算仍健在,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回到爹娘的身边尽孝。所以,他们心里早就已经把兽医当成了自己的亲爹来看待了。
而我,父亲在我刚有书桌那么高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对他的印象模糊得几近空白。母亲带着我颠沛流离得讨生活,没几年,便也去了。我只记得母亲过早衰老的脸上那一道道再也抚不平的皱纹。还有她那一双浑浊的眼睛,在看着我的时候总是充满了慈爱和悲伤。
我从不敢正视兽医的脸,因为这总能让我想起我的母亲,一样的皱纹,一样的浑浊,一样的慈爱,一样的悲伤。
我不敢面对,我没脸面对。我不能给他们一个安享晚年的地方,我也不能让他们享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我只会在这泥里打滚,我早已经烂得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兽医死了,我再也不用去面对他,我永远也无法面对他。
他唯一的儿子战死了,他虽没说,但他所有的伤心所有的绝望早已经填满了他的皱纹,我却只顾着自己的沮丧自己的茫然,竟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就像是一个老父,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一个的死去,他一次一次的伤心,现在,最心爱的儿子也死了,他那早已伤痕累累的心终于碎了。
我们中间最善良的那个人去了。
兽医就像千千万万普通的中国老百姓一样,善良到看上去有些懦弱。
他们只想尽力去帮助别人,而从不想去伤害任何人;当别人伤害他们时,他们也总是忍让总是宽恕;他们自己无论多苦多难都要活下去,但绝不会以剥夺其他人的生存权利为代价;他们只想能够一辈子守着自己那点贫瘠的土地,看着儿女长大,看着子孙满堂。
然而他们的善良换回的却只有敌人的屠刀,然而他们卑微的要求在炮火中却只能化为灰烬。
我该死,但要打上南天门再死。
我要让兽医看到,怒江两岸再也不会有战火。我要让兽医安眠的那个山坡,日日只见蓝天白云,夜夜但看繁星满天。
孟烦了:我终于知道了那个断子绝孙的打法。我替所有的炮灰告诉虞啸卿,我们能赢。因为我们和我们的团长在一起,我们共用一条命,我们共有一个魂。
我们赌上这条命,撞下南天门。我们祭上这个魂,和所有的弟兄一起回家。
我们能赢,能赢。
现在,我跪靠在屋外的墙上,精疲力尽。
我仿佛正置身于那片无穷无尽的黑暗,没有光亮,没有温度,没有呼吸。只有血腥,只有杀戮,只有恐惧,只有死亡。
我觉得快要窒息了,我想脱掉本就松垮破烂的外衣,但我又很冷,从心里发出来的冷。我想我需要找个活人拥抱一下,否则很快,我不是被憋死就是被冻死。
我吃力地站起身。
这时,我听到他说“我投降,我挺不住了。谁都信你,谁都把命交给你,谁都是。可我信谁,我交给谁?……我就想找个信得过的人把事做了”。
我听得出,他哭了。
我想起他曾经说过“我很想把命交给你,那是件多么省心的事”。
我想起我曾经看到过的那两滴泪水。
只是,那次他是独自一个人在对着空气说,而这次他是对着站在他面前的虞啸卿说。
只是,他的泪水从来都不愿意让我们看到,而现在面对着虞啸卿他的泪水再无顾忌。
这个永远精力无限智谋百出的人。这个永远看穿一切成竹在胸的人。这个从来不曾在他人面前,甚至从不愿在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弟兄面前,流露丝毫软弱半点彷徨的人。这个背负着南天门上的一千座坟,背负着全团弟兄生死的人。这个人啊,太累了。
我摇摇晃晃地离开。
我知道你早就扛不住了,我知道只有在虞啸卿的面前,你才能暂时卸下身上的重担,拿下永远戴着的面具。痛痛快快地发泄一下吧。哪怕,只有短短的片刻也好。我的团长。
我们信你,我们把命交给你。你信虞啸卿,你把命交给虞啸卿。
其实,你和我们早已同命,从你做川军团团长的那一刻起。
所以,让咱们一起把事做了。我的团长,我们的团。
龙文章:虞啸卿问我为什么现在终于肯告诉他打下南天门的办法,我说是因为他不怕死,是因为我要找个信得过的人把事做了。
那个手榴弹在我与他之间的两扔两接,是我对他的试探,是他给我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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