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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辞色-分卷阅读90

玉的方向,平静说道:“这位就是这艘船的主人。这条河上过路的船,十条有八条都是这位先生的。”

杜氏一家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姬玉和我,我有些惊讶但很快便理解了,姬玉这般单独行动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包括乘坐自己的船。

船员们的数量自然大大超过杜氏家丁,局面瞬间反转,姬玉笑着摇头,从容道:“如何,现在我这个落魄士族可以叫板了吗?”

场面上已经失了优势,杜氏大伯内荏色厉道:“怎么,船主就可以欺负人了吗?原本就是你做错事情,以后杜家的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你家小姐如何出言不逊威胁我妻子,我暂且不说。你们杜家的生意,我还真不愿意做了。”姬玉微微一笑,对船长说道:“等船靠岸就把他们赶下去,以后这条河上我不想再看见杜家人杜家货物的痕迹。”

他转眼看向杜家人,悠然道:“你们要是愿意游过来,我倒是没意见。”

待下一次船靠岸的时候杜家人果然毫不客气地被赶下去了。姬玉这番举动在船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当日双方对峙时围观者不少,现在各个猜测姬玉的身份。我们那间只可谓中等的房间一时之间拜访之人络绎不绝,姬玉找了几个船员守在门口,谁也不见。

我问他:“既然你是船主,为何只定一间房?”

姬玉看我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我得随时随地看着你,以防你跑了。”

我一时无言。

没几天就到了宋国都城,姬玉在宋都有一所自己的宅院,夏菀她们都已经先行来到了这里等着。

姬玉拉着我下船时夏菀带着许多仆人在渡口接我们,她面有忧色眉头紧皱,见到了姬玉神情没有舒缓反倒更加忧虑。夏菀快步走到姬玉身边低声说:“洛邑的消息,天子两日前病故。”

天子病故。

姬玉的眼睛睁大了,不自觉地放开了我的手。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迅速冲击出他坚硬的外壳,姬玉眸色深沉,严肃问道:“消息来源可靠么?”

夏菀的嘴唇动了动,面有悲色:“是……顾零传的消息。”

我和姬玉不由地一怔。

若说别人也就算了,顾零断不可能以天子的生死撒谎。

按顾零的性格,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地忠诚于天子,自天子和姬玉决裂之后他就没有再跟姬玉私下联络过。谁知道这破天荒的头一遭,居然传的是天子的讣告。

姬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气氛低沉地向前走,着夏菀立刻跟在他身后以求助的目光看着我。

此刻姬玉的心里必定是惊涛骇浪,他是靠着满腔仇恨与愤怒一路越走越窄直到今天,天子突然离世不知他……

我这么想着姬玉却突然慢下脚步,他回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伸手拉住我的手腕,就如同这一路上拉着我怕我跑了一样。然后他继续向前走去,只是步子没之前那么快了。

他的指尖冰冷,力气却很大。

这个不寻常的举动仿佛是有一粒种子拨开他周遭的阴云密布,倔强地发出一枝芽来。

姬玉府邸低调却精致,可惜我没有能仔细观摩就被他拉着一路穿过前厅大堂,走到了他的居所所在。聆裳莱樱墨潇南素她们见了我面色多多少少有些好奇,向姬玉行礼之后也没有跟来。

进了居所姬玉显然心绪混乱,似乎是怕自己说出不恰当的话。他把夏菀叫来匆匆嘱咐几句,便关上房门直扑情报而去了。

夏菀担忧地看了一眼姬玉的背影,转头对我说:“你别怕,公子并没有将你逃跑的事情传开,只是跟姑娘们说有事交给你单独去做。所以面对她们时无需尴尬。”

他向来如此周到。

我点头言谢,夏菀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公子去寻你之前说等你回来之后便不再是他的仆人而是他的宾客。姑娘们多少都知道你的身世 ,公子吩咐以后不再叫你阿止了,改称九九。”

“九九姑娘,你不再是依附于公子的婢女阿止,你是你自己了。”夏菀浅浅一笑。

姬玉这般把我抬到和他平等的位置,显得很有诚意。

然而此刻我已经顾不上这个,天子猝然离世的消息带来的震撼过于巨大。说到这件事情夏菀长长地叹息一声,她望向姬玉紧闭的房门然后又看向我,一贯温柔少言的姑娘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我从小跟随公子,深知天子陛下是他的一块心病,但是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

夏菀说完这番话也不待我回应,便笑笑转身带我去看我的房间。姬玉这一处院落叫做栖意阁,我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他的房间隔壁,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桌上放着一个漆木箱子,我上前打开后发现里面赫然躺着我逃跑路上当掉的所有东西。

“这些是公子一路上赎回来的,你看看有什么落下的没有?”夏菀在旁边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拨了拨这箱子里的首饰玉佩衣裳,当时我在郦更当了一半,剩下的东西都是在驿站码头这些人流混杂地区或当或卖,便是姬玉再怎么找也该有一两件找不到才对。

可是它们全在这里,一件不差。

姬玉可真是个执拗的人啊……

他就这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下午,连晚上夏菀去送晚饭姬玉都没有开门,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回去,因为语句过于简短而难以揣摩情绪。待夜幕降临之时书房里燃起火烛,他挺拔的剪影印在窗上,似乎还在认真处理公务。

我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窗上他的影子,那影子过于正常了,他平时处理事务时脊背哪里会挺得这么直?他该微微弓腰,以手撑着下巴眉眼低垂,流露出漫不经心的意味才对。只有当他受到_0_ci_0_ji,濒临崩溃的时候才会有这样如同刀削一般坚硬的脊背。

如同面对裴牧和顾零时那样。

这么想着我不自觉地走上台阶站在门前,伸出手时却突然清醒过来。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我能做什么呢?

安慰他,劝阻他,开导他,我能做这些事吗?

我算什么呢?

这些天他对我格外温柔,我是不是得意忘形了?

这么想着我伸出的手就慢慢地放下来,正在此时姬玉紧闭了一天的房门突然开了,他房间烛火的光芒随着房门推开落在我身上。他站于门后长发半束半披,眼眸里一片漆黑,低头看着我。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却听他低声说:“想进来就进来吧。”

然后他转身走进房间里,在书桌之后坐下来。我略一踌躇便走进房间转身关上房门。

房间里烛火明亮,照得这间书房的每个角落都很清晰。大约因为不常住,这个书房布置得十分简单,书架上的书也不太多,只是桌子和书架都用的是上好的小紫檀木外形优美,便是摆在那里也够好看了。

书桌上摊开了几十张白花花的纸片,姬玉一张张拿起它们放到火烛上烧了,眼里只余那一点跳跃火焰明亮着。他说道:“各方消息核对来看,他是真的死了,中风跌倒而死。”

“如今宋国计划攻打周已是势在必行,姬央那个废物能成什么大器,这个节骨眼上天子断不可能放心把周交给他。也就是说,天子不是_0_zi_0_sha。”

姬玉的声音淡淡的,说不上悲伤也谈不上开心,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一般说道:“所以他真是意外死去的。”

“他没有活着看到周覆灭,这么死去也是一瞬间的事情,没什么痛苦。”

姬玉手一松,那些已经烧成灰烬脆弱不堪的白纸化成碎末飘在紫檀木的桌面上,渐渐积攒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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