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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阳春-分卷阅读137

若是不说……」
  怀舟语声一顿,敛了笑容,慢悠悠道:「你是皇亲国戚,按说不该动用私刑,不过这里山高皇帝远,又是战阵厮杀之所,便是莫名其妙死了个南越世子,只消我上奏一本,说你战死沙场,谁又能查出些什么,到时放出你死讯,我便不信他不来送你一程,那时捉到了人,我想知道什么自然能从他嘴里撬出来,倒也不必在这儿听你胡说八道。」
  他平日里治军宽严相济,处置事务公道严明,定远虽则这两年里颇受了点罪,对这位表兄却素来敬服,万不料今日见着怀舟另一番嘴脸,登时就傻在当地,好半晌回过神来,思量怀舟所说诸般手段,不由肝胆皆颤,琢磨来去,晓得定是瞒不过去了,垂头丧气道:「表哥既是认出他来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怀舟沉住了气,道:「你们何时重逢的?他现下落脚何处?都给我仔仔细细讲清楚了。」
  这般威压之下,定远哪儿敢再有隐瞒,只得吞吞吐吐将这几日经历说了。
  怀舟静静听着,默然不语。
  定远偷偷觑他脸色,越发害怕起来,他虽是迫于形势不得不说,却无论如何不能看着怀风因己被擒,焉知落到怀舟手中还有活路,因此一经讲完便跪下求道:「表哥,他本就是已死之人,都过去这么多年,若这时再揪他出来,岂不是又将当年旧事翻出来,您面上也无光彩。况且他藏得隐秘,本无须现身,只因得知军中缺马,便拼着泄露行踪也来相帮,求您看在他这一片心意的份儿上,饶了他罢。」
  说着咚咚磕下头去。
  他虔心诚意,额头触到地面,没几下便磕出一块淤青,又牵动身上伤处,那伤布上亦渗出些血丝来。
  他于怀风这般回护,怀舟虽怒气未消,目光却不若方才阴冷,低低道:「起来罢。」
  定远摇头,「表哥不肯饶他,我便不起来。」
  怀舟微微一哂,「我若不肯饶他,当年便不会去求先皇下诏赦免了。」
  站起来轻轻一踢定远膝盖,「今上与我早便晓得他还活着,再无不乐的,还用你来求情。」
  定远大惊,一抬头,见怀舟面色转霁,这才信以为真,乐呵呵扶着椅子爬起来,「真的?那可实在是太好了。」
  他一只手撑住了椅子,裤腰便松开一边,露出半个_0_pi_0_gu来,落进怀舟眼里,唇角不由一抿,过得须臾,冷冷道:「他我自然是饶的,不过你却是饶不得的。」
  顿一顿,扬声道:「来人。」
  房门一开,霎时涌进五六个亲卫。
  怀舟下巴微抬,指一指定远,「拖下去,狠狠打上二十军棍。」
  这一下不光众亲卫莫名其妙,定远亦是摸不着头脑,见两名亲卫上来便拖,急道:「这是怎么说,我有什么错处,凭白无故的便要打我?你便是主帅,生杀大权在握,也须讲个道理出来。」
  怀舟眉峰一挑,轻轻道:「方才那事,你知情不报在先,欺瞒主帅在后,还有什么脸面来与我说凭白无故这四个字。」
  停一停,沉声一喝,「拖出去,打。」
  定远叫他斥得一怔,又不能当着一干兵士的面与他辩驳,张口结舌地被拖到门外给压在了地上。
  他这屋里动静恁大,院子里几位同袍早给惊醒过来,一个个走出屋外查看,见了定远伤中还要被罚,均不知所以。有两个素与定远交好的便想上来求情,但见主帅面色阴沉,还没张口又俱都吓了回去,没一个敢出头吱声。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有亲兵取了军棍过来,照着定远双股打了下去,且因怀舟便在一旁盯着,那亲兵便与定远交好亦不敢放水,只堪堪避过了他臀尖上那一处伤口打在大腿根儿上,却是半分力气也不敢私藏。
  定远本就伤处疼痛,这一棍下去,登时嗷的一声惨叫,疼得眼泪齐刷刷往下掉,也顾不得面子了,张嘴大叫:「好你个雍怀舟,竟敢这般打我,等我回京禀明了皇上,看他怎生罚你。」
  怀舟负手而立,闻言居然还笑了一笑,悠悠道:「蔑视主帅,再加五棍。」
  定远后悔不迭,心中大骂:老子流年不利,可真是倒霉到家。
  却不敢再口出狂言,然心中到底不忿,咬牙忍耐片刻,又复大骂起来,这一次却学乖了,不敢再用官话叫嚷,只把南越土话祭出来,叽里咕噜将怀舟列祖列宗骂了个遍,在场并无一人懂得,只听见莫名其妙一通哀嚎。
  怀舟明知这是在骂自己,却也不再计较,待二十五棍打完了,袍袖一拂,扬长而去,把个涕泪糊了满脸的定远丢在当地,被众同袍七手八脚抬进屋去。
  
  便在这内营中喧闹不休的当儿,怀风已一口气跃出营盘,隐身在了城内一处小巷里。
  他方才乍见怀舟,给那一双目光吓得够呛,不假思索便逃了出来,这时只剩了自己,心神方渐渐凝定下来。
  他这两年相思之情日甚,便在进城之前,还在想着潜进帅府偷偷看上一眼,这时当真见了,却给唬得话也没说一句,想到怀舟眼睁睁见自己畏他如虎豹,还不知该怎样伤心气恼,登时懊恼万分,但要就此返转回去找他,有定远在侧,又似不大方便,一时犹豫不决。
  便在这夜阑人静中,忽地又忆起旧日在平京时也是这般与定远玩闹被怀舟呵斥的情形,当日点滴历历在目,犹记得怀舟亦是这般面色铁青,现下想来,忽地便明悉了怀舟心境,必是不乐自己与他人狎玩而起了妒心,因此才这般不假辞色,恍然大悟中,不觉又是好笑又是酸楚,百般滋味聚在心头,一时只望着天上那半轮月亮发起呆来。
  

第一一四章

怀舟这一晚本是巡营之余来探视定远伤情,不想撞见这么一幕,险些气得肺也炸了,虽则假公济私狠狠打了定远一顿出气,却也没了心思再去巡检,索性回了帅府,进院门前招来武城,吩咐道:「你明日带着汪元、史淳玉、张有才和张有德,再多叫一营兵士,守住了四下城门,仔细盘查出城之人,见着怀风,立时拿来给我。」
  武城吃了一惊,「二爷在城里?」
  怀舟冷冷一哼,也不答话,转身进了院子。
  他现下已是一府之主,却不肯去住正院,仍只宿在东跨院里,规矩亦如怀风在时,凡主子回房便不准下仆擅入,这一进院子一关门,武城便有诸多疑问亦是不敢跟了进来问询,只得挠了挠头自去布置。
  
  这院中三间屋子,除去西首怀风旧日的卧房没动,怀舟便将余下两间打通,紧东头一间用作卧房,正中那间便作书房,两边以屏风相隔。
  他回屋之际已近子时,却无丝毫睡意,洗过手脸,便坐在案前处置来往公文。
  因前几日那场血战,军中死伤将士足有三四千人,有两个行营竟是拼得一人不剩,抚恤伤亡、重整编制、向朝廷呈递军报、索要粮草……种种琐事千头万绪,这一干起来便忘了时辰,待一根蜡烛烧去了大半,怀舟才觉眼涩,伸手揉了揉鼻梁。
  此时已月过中天,四下里一片静寂,一丝声息不闻,不知怎的,怀舟却心中忽地一跳,无端泛出一阵涟漪,静待片刻,那涟漪慢慢散了去,耳目间愈发明晰,只听房中多出一缕鼻息,绵长低缓。
  怀舟低下头去,抑住心头一丝狂喜,冷冷道:「出来。」
  耳听那鼻息倏地一滞,不多时,从屏风后慢慢走出一个人来。
  怀舟抬头瞟了一眼,便又埋首于公文之中,片刻后,只听来人讷讷道:「哥哥。」
  
  怀舟面无喜怒,也不答言,便好似没听见般,怀风愈发忐忑难安起来,手足无措站在一旁。
  他在巷子里发呆良久,终是耐不住相思偷入府中,想着见了哥哥,便是被呵斥几句也是甘之如饴的,谁知进来后见了真人倒不敢露面了,这时被看破行迹给叫了出来,却见怀舟不搭不理,那份难受可比被骂还要更甚,想说几句讨好求饶之语,又不知从何说起,唇角动了动,终又低下头去,似做错了事的孩童,垂头丧气等候长辈发落。
  这般晾了他足有顿饭工夫,怀舟已将公文批完,放下笔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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