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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阳春-分卷阅读149

是欢喜又是酸涩,心口一阵憋闷,便似块大石压在上头,气息也不顺畅起来,又与定远闲聊了会子,却总是心不在焉答非所问,饶是定远心肠粗疏,也渐渐看出些不对来,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事?」
  怀风一愣,旋即挤出一抹笑,「我突地省起有件要紧事没办,怕是在你这儿呆不得了,说不得只好改日再来找你。」
  定远极是失望,眉头一皱,「什么事这般要紧,吃过了饭再去不成吗?」
  但见怀风一副十分抱憾的神态,也不好多留,只得道:「我婚期便在下月,你若还在京里,可一定要来。」
  怀风一愕,「你今日才行下聘,下月便要婚娶吗?」
  定远挠挠头,呵呵笑道:「夜长梦多,这般美人儿还是早些娶回家里的好,我方才便是去李家商量婚期,磨了半晌,李阁老总算是应了。」
  怀风清楚他脾性,晓得他是个急性子,喜欢上什么东西,定是要一早攥在手里才得安心,了然一笑,告辞出了门去。
  
  自申屠府里出来,怀风便往安王府方向行去,转过几条街,王府巷口已遥遥在望,只见门口停着几辆马车,当中一辆车雕漆画壁,檐上挂了绣带璎珞等物,一看便是权贵之家的闺阁小姐出行所用,马车在门口停了一会儿,便见大门一开,出来几个穿金戴银的丫头仆妇,怀风瞥一眼几人装束,已知是府中一二等的大丫头,几人引着那马车从一旁角门驶了进去。
  怀风脚步一顿,便在巷口站住了,呆呆立了半晌,也不见那马车出来,心里只觉翻江倒海地一阵难受,紧紧捏了捏拳头,掉头便走。
  
  入夜时分,天上掉下了几点雨滴,起初还细细的,慢慢就大了起来,打在窗上噼里啪啦的,听得人一阵心烦意乱。
  怀舟连晚饭也是在房中用的,直等到酉时,见那雨一时不停,越发烦躁,时不时瞅一眼窗外,凝神倾听外面动静,只怕雨势太大,怀风或淋湿了去,或便不来了,一忽儿担心一忽儿郁郁,如此等到亥时,那雨竟渐渐小了去,又过片刻,便只剩下淅淅沥沥的,怀舟眉眼方得舒展,推开窗子,嗅着窗外氤氲清润的一片湿气,胸中一阵清爽。
  烛光照到院中几年前栽下的一棵桃树,叶片青翠,枝桠间已结出大大小小的桃子,因还未到时候,都还泛着青,只得一颗上面带了抹粉色,瞅着似快熟了,却还没半个巴掌大小。
  怀舟走到院中摘下,进屋后用水洗干净摆在了桌上。
  待外面传来三声更鼓,便听窗子吱呀一声,露出怀风半截身子来。
  怀舟含笑便要叫他进来,眼一瞥,却见怀风眉眼头发均给打了个精湿,身上也湿漉漉的,仿似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只落汤鸡,那笑容便拧了,皱眉去拉他,「怎么也不晓得雨停了再过来?」
  怀风任他扶着越进了屋里,一声不吭,怀舟起初还不在意,只忙着帮他换上干净衣裳,又去找巾子擦拭水渍,待揉干了头发,见怀风只是安安静_0_jing_0_zuo在桌前,魂不守舍的,连面前那只桃子似也不曾看见,浑没了前几日那股子活泛,便觉出不对来,从身后托起他脸颊望着自己,「怎么蔫蔫的,可是心里不痛快?」
  怀风将头仰着倚在他怀里,静静靠了片刻,轻轻问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娶亲?」
  饶是他百般压抑,双眸中亦禁不住露出些恐惧。
  怀舟吃了一惊,不明他怎的突然问起这个,心思一转,不答反问,「你盼着我娶亲吗?」
  怀风鼻头一酸,坐直了身子,片刻后回过头来,笑一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哥哥若是娶了嫂子,便能给我添几个小侄儿侄女,自然是好的。」
  怀舟盯着那笑容半晌,一言不发,那般目光下,怀风终于再笑不出来,抿紧嘴唇,好一会儿,低低道:「你有了嫂子,便不能再似这般疼我了。」
  语声中又是委屈又是酸涩。
  怀舟心中一动,想到这些年来均是自己吃醋拈酸,今日才得见他也醋了一回,眼角眉梢霎时带出几丝笑意,有心想逗逗怀风,但见他一副强作镇定的神态,登时又不忍了,半蹲下来,温温柔柔地搂住他,「你不喜欢,我便不娶。」
  怀风想笑,可又笑不出来,一双手攥得紧紧,「你不娶妻,太后和皇上那里都说不过去。」
  实则最不依不饶之人当是安王府太妃,可怀风憎恶于她,便提也不提。
  「我几日前已和太后同皇上说了,这辈子不作婚娶,若硬要逼我,我便弃了这王爵浪迹江湖去。」
  怀风犹自不敢相信,迟疑道:「诞育子嗣乃是大事,他们怎会容你任意妄为,便是皇上拗不过你,太后也是不能答应的。」
  怀舟轻轻一笑,「这你可说错了,太后城府非你我能及,她面上虽不答应,背地里早松口气也不一定。」
  见怀风愈加迷糊,便细细解释给他听,「我现下身居高位,那是因父亲与先皇同胞双生,与今上又是同一外祖,亲得不能再亲,却又无篡权之虞,这才能不受猜忌手握重兵,父子两代皆得恩宠。若我娶妻,诞下的子嗣生得平庸还好,皇上自可将军权收归掌中,若生得精明强干,我死后,这军权便一时不好收回,偏这安王府第三代子嗣与储君却已隔了一层,不用说不过去,用了却再不似今日这般放心,天长日久,总是祸患,便是我带兵久了,恐皇上也不能全无防备。太后思虑极远,又怎想不到这些,眼下见我不肯娶妻,虽则不悦,却断不至逼我,只怕还是随我意的多些。待我死后,这安王府也随之无存,她才得放心。」
  



第一二四章

这些话尽是诛心之言,怀风听了,陡然一惊,细加揣摩,却知怀舟说的尽是至理,这才真正信了他不娶的话,但想起今日见着的那辆马车,仍是忍不住问道:「那今日进府来的小姐又是谁?」
  今日府中来的外客便只有褚太妃的侄女褚馨兰,怀舟一听便知他问的是谁,暗暗纳罕他怎么看见了去,想起今日母亲硬拉自己与这位表妹一起吃茶,心中一阵不悦,但见怀风蹙眉望着自己,显是吃味吃得厉害,那不悦霎时便烟消云散,笑眯眯回道:「那是我外祖家表妹,过府来拜望姑母,浑没相干的一个人。」
  停一停,笑着看住了怀风,「我谁也不娶,你只管把心放到肚里去。」
  那笑容里满是促狭,直笑得怀风浑身不自在,好似自己一颗心□裸摊开在他眼皮底下,又是难堪又是臊得慌,索性抿紧了嘴不出声了。
  怀舟乐够了,拉着他躺到床上,这才省起来问:「怎的突然想起来问这件事?」
  怀风得了颗定心丸,此刻神情都松弛下来,一五一十道:「定远说太后给你指婚来的。」
  说着忍不住又酸了一把,瞥着怀舟,「听说那些个闺秀都是极好的。」
  怀舟这才晓得因何有了今日这一出,只将定远那个碎嘴的在心里又抽了一顿鞭子,亲了亲怀风面颊,道:「再好也比不上你。」
  见哄得怀风双眸晶亮,又忍不住揶揄,「我记得你只喜欢桃子,何时也喜欢吃起醋了。」
  不待怀风瞪圆眼睛辩驳,头一低,吻住了那双口唇。
  
  御花园中,草木葳蕤莺啼百转,一池芙蕖绽开花苞,一朵朵淡粉挺立在碧绿荷叶之间,正是一派明媚之色。
  池畔凉亭之中,石桌上摆了张棋盘,黑白之局正杀得难解难分,当今圣上雍怀乾一身常服坐在桌旁,观棋半晌,落下一子,道:「你这是铁了心不愿婚娶了?」
  亭中只得六宫内侍总管秦元凤伺候着,一众宫女太监都站得远远的,怀舟便也不避讳,直言道:「皇上当知微臣心意,何须再问?」
  语声轻淡,却无丝毫转圜余地。
  怀乾自是晓得这堂弟性情,见他自称「微臣」,已有不耐之意,只得苦笑,「你说你有意中人,非她不立正室,那也罢了,只是子嗣要紧,正妻之位空悬,纳两名侧妃也是好的,这朝野上下,多少有闺女的人家都盯着安王府中主母之位,你身边若一个女人也无,未免也太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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