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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金枝-分卷阅读86

意——削发出宫,终身禁足。而薛元清与熙和帝父子二人,薛晏清则眼也不眨地将他们随意丢进了同一间宫殿,父子二人每日相对着彼此的脸,相互折磨。
  要让虞莞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她不知上辈子的薛元清是什么下场,只是薛晏清既当了皇帝,就无形中被捆缚了许多教条。
  杀父弑兄的恶名,她是不乐见薛晏清背上的。
  操心完这些琐事,宫中的气氛顿时整肃一新。宫娥与内侍们知晓两位新主子的脾性,都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
  何况,他们还这样年轻,连二十岁都不曾满。
  说不得自己一辈子都要伺候在这两位身前了,此时不勤谨些留下个好印象,又待何时呢?
  是以,虞莞几乎没怎么出手整治,眼见着宫中的风气竟然一日好过一日了。
  二十七日很快过去,是日辰时,虞莞与薛晏清一个上了朝,一个则在尧夏阁中接待命妇朝见。
  她不喜欢过于繁复的裙钗与配饰,裙裾几乎与当皇子妃时的样式别无二致。一身缂丝瑞雁广袖双丝绫鸾衣,胸前与堆鸦发鬓之上三二配饰,只在耳间垂了米珠,腰间打了个彩色璎珞。
  是以,出场之时,不少命妇见她这样清简的打扮,竟然露出惊惶神色。旋即,她们纷纷以更衣的理由告退,再出现时,头发上宝光璀璨的金玉饰物少了不少。
  虞莞心中掠过一丝怪异。她自然知道这些打扮得繁复的人是怕她计较,盖过了自己的风头。只是,活了两辈子,她从前从未被人这样猜测心思、小意讨好过。
  薛晏清除外。
  然后,在起身行礼的阶段,那些官夫人一个个深深地垂着头,福身拜道:“皇后娘娘。”
  皇后……对于这个高高在上的称呼,虞莞自己没有丝毫实感,反倒生出淡淡的荒谬——
  从今以后,她就是皇后了么?
  恰在此时,拾翠匆促地跑了进来,宣布道:“陛下早朝第一条谕旨,就是册封小姐为后呢。”
  话音未落,满座皆惊。
  新帝践祚的第一条旨意有多重要,她们也能猜到几分的。结果二殿下……陛下不是用来安抚老臣、封赏功臣、拟定年号,而是用来册封皇后?
  这下子,命妇们看向虞莞的眼光多了几分深思。
  原先她们想着,新帝年轻后院无人,这个时候送女入宫能早日诞下皇子,是最好的时机。命妇中的一半人打的都是这个主意,却因为这道旨意,不少人动摇了几分。
  妃是妾,皇后是妻,她们的女儿送进来,天生就要矮了三分。而陛下对虞皇后这样爱重……她们的女儿恐怕进宫了也讨不了好。
  心疼女儿的自然放弃了打算、另觅佳婿去了。而几个卖女求荣的也暂时收了心思——无他,皇后娘娘一双清凌凌的杏眸扫过来,她们那点算盘仿佛无所遁形了。
  虞莞预料到了这些,席间又尽是命妇对她的软语奉承,不免觉得有些无聊。
  当夜,她就在薛晏清怀中小声抱怨:“以后的宴会还是能少就少些罢。”
  薛晏清修长的手指覆上怀中人雪白的颈子,轻轻揉了起来。他的手法不太得当,力道却很足,仿佛揉碎了一腔爱意,都要融进她的筋骨里。
  被一双干燥的手指带着力道地抚摸着,虞莞不免有些困倦,倚在薛晏清的膝头安然阖上了眼睛。
  一路上仿佛有颠簸摇坠之感,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然悬空,却是被薛晏清抱在怀中。
  她有些不解地小声问道:“这是要去哪?”
  薛晏清没有回答。他的怀抱密不透风,让她没受半点寒,却也看不真切外边的景色。
  虞莞心中有个猜测,却并不多言,只把脸贴在薛晏清的胸前,轻轻嗅着甘松薄荷凛冽的香气,静静地听他心跳声。
  好响。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薛晏清放了下来,才惊觉原来已到了长信宫。
  长信宫如今焕然一新,并不见几个月无人居住的衰败,相反,它比虞莞想得还要热闹些。
  原来,宫门前的匾额处蒙上了一层红绸,火一样的颜色,在夜中格外显眼。
  她似有所觉,牵起薛晏清的手一路迈了进去,却见这红绸铺设了一路,蜿蜒进寝殿。
  四下无人,虞莞只能听见自己带着笑的声音响起:“不知是谁家正在办喜事?”
  薛晏清说:“是我与心上人。”
  话音刚落,他再次拦腰抱起虞莞,步履加快了几分,一路向寝殿中走去。
  寝殿已经别有洞天,细细看来,与成亲当夜的装饰并无二致。居中的黄梨木桌上,一对赤红色的龙凤双烛燃起飘摇的火焰,静静燃烧。
  那日已暌违数月,虞莞仿佛仍能回忆起当时不安的心情。
  只是这时……她心中已然没有一丝忐忑,只有一片甜蜜与酸软交织之意。
  她已经猜到薛晏清今晚要做些什么了,却从未想到,对于这等事,他是如此郑重对待。
  连洞房的模样都分毫毕现地复刻了下来。
  薛晏清一边走一边问:“阿莞愿意么?”
  其实他自可以不问这句。四下无人,两厢情浓,他就是做些什么,也是夫妻般的天经地义。
  可是……到底不愿让虞莞受委屈,倒不如说,顺从她的意愿早成了本能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虞莞低低地“嗯”了声,气音化作了细小的软钩,钩得薛晏清心尖都在发痒。
  他不再克制,将虞莞置于榻上之后,就贴上了自己的唇瓣,两道温热而缱绻的气流交缠在一处。衣料声一阵摩擦,疾风骤雨的唇齿相贴让两人之间紧紧贴着,没有丝毫空隙。
  此刻,连森润的月色都插不进他们之间分毫。
  偌大的寝间寂静、落针可闻,却丝毫没有阴森之感。龙凤双烛的火苗散出暖红色,别样的惊心动魄之感驱散了冬日的黯淡。但是它们静静凝视着这一切,一点也不声张。
  为了不让人出入打扰,薛晏清提前命人在拔步床的后面放好了热水。
  旁边放上了一瓶香露,是虞莞爱用的茉莉。薛晏清本爱甘松、苏合一类,却拒绝不了这种甜蜜而清新花香——尤其是它落在虞莞乌发上的淡淡味道。
  此刻,虞莞的鸦发散落,更衬得她小脸生白。映着烛火满目的旖旎,美得惊心动魄,使人不敢大声呼吸。
  薛晏清每隔约莫半个时辰就要打来一些热水。最后一次时,还是虞莞实在看不过眼,斜靠在枕上:“明日再收拾罢。”
  冬夜仿佛滋生了骨头里的散漫劲儿,她如今只想静静躺着。
  薛晏清沉声应了,放下手中的热水,只披着中衣进了被褥中,十分满足地轻轻一叹。
  虞莞见他这般模样,无声笑了笑。
  此时已经约莫过了三更时分,整个宫闱中听不见一丝动响。
  静谧得仿佛连时间都停滞。
  她忽然心有所感,下了拔步床,披上厚厚的鹤纹大氅,走到了窗边,轻轻将之推开。
  外面竟然零星飘了些雪子,如同鹅毛般轻盈地落下,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下雪了,难怪这么安静。”她小声说。
  薛晏清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床前,两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很奇怪,分明雪势越来越大,却不见乌云的影子,如水的月色却依旧泼洒着漫漫银辉。
  “明日定然阖宫都要下雪了。”虞莞说。
  薛晏清又陪她站了一会儿:“回去罢。”
  两人回了拔步床,没有一丝眠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有的时候,即使不说,两人也不尴尬,两声清浅的呼吸随着韵律融成一道,听着就觉得格外心安。
  忽而,一双手轻轻覆上了虞莞的腰,为她轻轻揉着消除疲惫。
  这双手不时擦过了虞莞的小腹,忽而,她想起了什么。
  “殿下,”她说:“若是我们以后有孩子,我想生个女儿。”
  “嗯,依你。”
  “我们也不要住太和宫和坤宁宫,就在这里,在长信宫住一辈子,好不好?”
  “好。”
  建章元年的冬天,下了许多场大雪。雪片之中,也有许多落在长信宫门前的石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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