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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臣-分卷阅读2

椁,一黑一白,一哭一笑,妖异难言,吊诡至极。
  水匪头子右眼皮突突直跳:
  ——谁打开了棺材?
  这几个渔民,连反抗都不会,居然有撬开铁棺的本事么?
  这黑棺里,空空如也!
  ·
  ·
  步练师被泼天的大雨一浇,又在刺骨的江水里一泡,人立即清醒了十成十:
  ——我没死?
  她分明记得,自己在钟雀门外,被一刀砍了脑袋!
  步练师左手扒拉着船舷,右手摸向自己的脖颈,果真摸到了密集而工整的针脚:她的脑袋在钟雀门掉过一次,如今又被人小心翼翼地缝回了脖子上。
  步练师瞠目结舌,一脸震惊:“……”
  姥姥,我这脑袋,居然是循环利用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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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练师太震惊了。
  于是她泡在水里,循环震惊:???
  我复活了?我复活了??我复活了???
  她之所以泡在水里震惊,而不是老实躺在那个黑棺里震惊,纯粹是因为船上不能让她好好震惊:
  她一睁眼就看见这棺材豁开了条缝儿,几步外躺着血淋淋的尸首。
  步练师在宦海里泡得腌制入味,虽然没泡成一棵老坛酸菜,但好歹也泡出了超乎常人的机敏来。
  已知:尸首是渔民打扮,周遭是船舱模样,外边有哄声吵嚷。
  可得:有水匪,杀了人,要劫财。
  结论:此地不可留。
  步练师跳起来就跑,一猛子扎进江里,默不作声地吊在船边。等水匪头子走进船舱开始盯着空棺材看的时候,步练师人已经泡在了水里,专心致志地开始震惊:
  我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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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练师泡在江水里震惊,震惊出了三条事实来:
  一,我复活了!!!
  二,船上有十三个水匪。甲板上有五个,正在对船娘子动手动脚;船篷里有一个,看上去是水匪的头领;还有七个,散落各处,正在抢劫。
  三,奶奶的,如今梧州太守是哪条狗在当差?乌苏江这等漕运大河,京臣南巡必经之路,水匪居然敢在白天劫船杀人!
  岂有此理,反了天了!
  哗!
  几个水匪被船侧动静所惊,不约而同地抄起了家伙,为首的粗声喝道:“谁在那……”
  砰!
  人声戛然而止,碎血纷纷扬扬。
  方才出声的那人,本是条龙精虎猛的壮汉;但他不知被什么所击中,脑袋连带着半边肩膀,陡地迸爆开去,炸成了一团红雾!
  满船的水匪皆是心神巨震,肝胆欲裂,要知道刚刚那一声巨响,可不是天公鸣雷锣,而是——
  ·
  ·
  ——火神铳。
  步练师坐在船桅之上,双腿张开、屈膝、固定,手肘撑在膝头,左手握住右手手腕,一把火神铳架于左臂之上,锋芒遍隐,凛凛生寒,仿佛择人而噬的森然巨蟒。
  这是“长乐三年造”,大朔王朝最先进的杀器,瓢泼暴雨里依旧能够大杀四方。它在最精锐的铳兵手里,曾一枪把敌阵中的大狄可汗轰成两截,大朔王朝也凭此横扫整个东陆。
  皇帝老儿还念着旧情,知道步练师不好女红,不附风雅,娱乐爱好寥寥可数,打靶射鸟排在头名,特地命人挑来一把长乐三年造,陪着步练师一同躺进棺材里。
  砰——!
  这等距离下,长乐三年造的威力恐怖至极,铳声形如暴雷炸响,又似阎王点名,每一次发作,便会有一个水匪头颅炸/破,肩颈迸/爆,内腑姹紫嫣红地流了一地。
  船娘子云鬓散乱,呆若木鸡。
  只消一盏茶的功夫,桅杆上的那位阎王爷,便将满船的水匪杀了个对穿,连仓皇逃入水中的都没有放过;铳声追着那道人影入水,好似厉鬼追命,乌苏江里弥漫开大团大团的红烟。
  无论贵贱,不管老幼,皆需一死。
  这碗水,步练师向来端得极平。
  雨流溅在滚烫的铳管上,滋滋腾起弥乱的白烟。船娘子哆嗦地看向桅杆高处,步练师迎风而立,展臂高举,抬首向天,似乎是在拥抱这场狂风暴雨。
  步练师纵声大笑,如癫似狂,恣肆飞脱:
  “——谢主隆恩!!!”
  她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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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步练师与林少卿所对,出自汉代杨雄《解嘲》。
  *2:步练师瞄准姿势参考“坐姿无依托射击”。


第2章 狱中辞 跟我走罢
  “恩、恩公……”
  见步练师一纵凌风而下,船娘子连忙从甲板上站起,仓皇一拢自己衣襟,朝着步练师敛衽一礼。
  按照大朔礼法,步练师入殓时身穿毳冕,衣宗彝,裳黼黻,一身烟罗重紫,七旒冕坠五彩玉,好一个高华雍容的庙堂公卿。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船娘子心里惊疑不定,小小渔女不认识朝堂服制,只觉得这位大人的神态矜贵,气度高华,定是不得了的大人物,犹犹豫豫地向下拜去。
  长乐三年造伸将过来。步练师倒没正眼看她,只用铳枪枪口虚虚点住了少女膝盖,让对方在甲板上站好了:
  “不是救你,不用跪我。”
  步练师人没什么架子,但说话确实又冷又硬,船娘子被呛了一句,只敢小声嗫嚅了一句:“恩公……”
  船娘子脸色陡地一变,向着步练师飞扑而去!
  ·
  ·
  砰!
  步练师枪法精湛,但身手平庸,被船娘子这么一撞,两人当即在甲板上摔作一处。
  船娘子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她是看见江雾里钻出来一道弩,情急之下也不知何来的勇气,竟然敢飞身撞出,把步练师护在身下——
  步练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船娘子不可置信地睁开眼,这只弩本该扎在她身上才对——然而这千钧一发之际,步练师伸出手去,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弩。
  这弩/箭钉穿了步练师的手臂,刺棱棱地卡在了她的骨/肉间,没能伤着船娘子一毫厘。赤红的鲜血蜿蜒而下,步练师却连眉毛都没动,反倒向船娘子笑了笑。
  步练师平时神色板肃,这一笑倒是明艳亮眼,丽色流转,妩媚无畴:
  “我又没破相,盯着我脸作甚?”
  这一下看着都疼,船娘子惊得呆了。
  “啧?”步练师一察弩/箭翎羽,脸色骤然一变:
  “——薄将山,你这_0_gou_0_niang_0_yang的!”
  ·
  ·
  薄将山是个人,还是个人物,——而且是个大人物。
  薄将山,字止,号川行公。大朔五柱国之一,现任尚书左仆射,世人皆称之“薄相国”。
  此人长身玉立,英俊非常,一头白发好似流风回雪,上京无人能出其右——说白了就是当地知名帅哥——因而又被唤作“白玉京”,无数人争相与其“受长生”。
  步练师:啐。
  薄将山与步练师作对多年,你往东我往西,你跳河我爬树,连府里下人养的母猫,都不能是一个花色的:
  两人至今没在朝堂上抽出佩剑互砍,那都是照顾圣上的颜面。
  步练师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眼睛素来容不得沙子,这薄将山委实算不上什么干净东西:
  靠着威逼利诱笼络人心,凭着长袖善舞攀附太子,偏偏人确实有点本事,步练师斩了这么多贪官污吏,虎头铡偏偏斩不到他薄将山头上。
  两人明枪暗箭地斗了十几年,没想到最后竟是她先锒铛入狱,落得个身首异处的凄惨结局。
  炎炎者灭,隆隆者绝。宦海无常,不过如此。
  只不过……
  步练师没想明白一件事。
  ——一件咄咄怪事。
  她临刑前夜,这薄将山不在自家府邸庆祝,反倒乔装前来天牢,语气恳切得像是在求她:
  “步大人,……跟我走罢。”
  步练师冷冷地觑着他:“你又发什么疯?”
  她如今大权旁落,潦倒凄凉,但也是大朔的臣子,堂堂步家嫡女,三品金印紫绶,怎会做逃狱这等下作之事?
  她可是步练师,用不着旁人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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