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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请自重-分卷阅读90

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往别处挪上几步,颇忌讳地掩嘴低低耳语。
  她余光看在眼中,只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就在此时,背后忽听得冷风嗖嗖,似有什么东西奔来,担心是谁偷袭,杨凝正要习惯性的去握佩刀,可惜摸了个空——她这身装扮根本无处放刀。
  短短的迟疑间,那人已两手挽住她胳膊,直将她搂了个趔趄。
  待侧头看清来人,杨凝轻声唤道:“闻姑娘……”
  闻芊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在她颈窝,“方才找你弟弟玩儿去了,怎么样,逛得还尽兴么?看上哪家公子啦?”
  杨凝微怔半瞬,忙抬手摆了摆,“你别这么说,我来并不是想……”
  “知道。”闻芊不在意地伸出两指在她脸上轻轻一捏,随即朝旁轻啐,“这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小白脸哪儿配得上你。”
  杨凝长这么大就没被人捏过脸。
  她还未在惊愕中回过神,脑子里已冒出无数祸国殃民的妖妃模样来,随即又生出些幽微的羡慕——像闻芊这样健谈又漂亮的姑娘,想必无论在何处都很讨人喜欢。
  “好了,放轻松点。”闻芊把她紧绷的两只手臂抬起,活动肌肉般拍了几下,“不要那么严肃嘛,又不是审犯人。”
  杨凝低低嗯了声,在她长袖摆动时瞧见了腰上的制牌,疑惑道:“这个不是阿晋的……”
  “哦。”闻芊笑着把穗子一提,在手里转了几圈,“他打赌输了,拿给我玩几天。”
  “……”
  大概是觉得这个堂弟多半没救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杨凝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沿途只听得闻芊嘀嘀咕咕的给她讲各种花木景观。
  突然间,多年养成的警惕与直觉令她不由地停了脚,倏地回头往远处高高的屋顶上望去。
  苍茫的天幕里是檐角兽清灰的身形,半边脸都带着霜,和一旁瑟瑟发抖的树枝铺成一副凄凉的冬景。
  闻芊顺着她视线瞧了一阵,奇道:“怎么了?”
  杨凝把黏在屋檐上的目光撕了下来,摇头说没事,“走吧。”
  就在她转身后不久,施百川才从树后探出脑袋,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好悬没被她发现。
  他仍在原处盘膝坐下,瞧着杨凝时,神情却暗了一暗,歪头靠在树干上,漫无目的地想着:“她怎么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个季节开的花实在不多,转来转去全是梅花,瞧久了也腻味,闻芊正掐完一枝才折的腊梅,刚伸手去牵杨凝,发觉她指尖微凉。
  “穿少了?”
  “也还好。”她不以为意,“不算冷。”
  “无妨,我去给你拿点酒暖暖身子。”闻芊把花给她,说着就往回走。
  知道不管是谁要拒绝她大概都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杨凝只好笑笑,拿着尚幸存两三朵的花枝,举目环顾四周。
  隐约冲破重云的日光浅淡地从锦绣成堆的各色梅花里照下来,在青砖上晶莹闪烁。
  她听得几缕清脆灵动的弦音自花丛后传出,点点滴滴像是落雨之声,便不由寻音而去。
  紧挨着回廊的水心亭内,有个年轻的小姑娘正怀抱一把香红木制的琵琶低头在练琴,身侧亦坐了个年长的男子以筝相合。
  双乐争鸣,曲音绵长婉转,惹不少人驻足倾听。
  杨凝也站在石亭前,看着那女孩子纤细修长的手指翻花般在琴弦上撩拨,勾出一段大珠小珠落玉盘。
  然而一曲分明未终,她却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唇角往下一压,五指摁着琴弦,将声音戛然而止。
  “我不弹了。”
  那边,杨晋正抱臂立在湖岸出神,瞅见闻芊跑过来,这才转了身。
  “还有酒么?”她举起两个空杯笑着晃荡几下,“你姐要喝酒,快满上。”
  “究竟你是要喝还是她要喝?”他无奈道。
  “好吝啬,我沾沾她的光不成么?”闻芊催促道,“赶紧呀,一会儿该凉了。”
  杨晋只好接过杯子,任劳任怨地提起酒壶。
  水心亭中。
  上好的雕花琵琶被人赌气般往案几上一扔,险些没寿终正寝。
  “我不弹了!”
  对面的男子颦起眉,却只是柔声呵斥:“阿敏,别胡闹。”
  “怎么就胡闹了?”符敏噘着嘴,不服气地冷哼,“我的琴,为甚么要弹给她听。”
  杨凝眼睫微微动了下。
  男子摁住她的手,悄悄使眼色。
  后者却并不领情,眼见话已出口,索性破罐子破摔地睇了过来,自然而然是冲着杨凝去的,“难道不是么?谁不知道她是来干甚么的。”
  符敏把男子的手甩开,“咱们好好的诗社,全被她给搅和了。”
  “杨家有权有势就了不起?”她站起身,借着台阶的优势居高临下看她,“为了你一个人,还得让花先生大费周章特地办一场赏花宴。
  “我们这里是谈诗,谈画,吟风弄月的地方,不是你们锦衣卫那些打打杀杀的校场,没人欢迎你。”她倨傲地扬起眉,“音律,你懂吗?”
  也许是没有穿官服的缘故,杨凝一动不动立在那里的时候,并不似以往走在街上那么盛气凌人,反而像是因理屈词穷看上去有些难以言喻的萧索。
  闻芊正端着两杯酒站在不远处,冷着脸歪头看这一幕。
  实话讲,在济南府的地盘上,敢和锦衣卫如此说话的,不是活腻了就是脑子进了水,她知晓杨家若是愿意能有一百种法子治她,可约摸是多饮了两杯酒,闻芊此刻火气一上来,便很想教一教这姑娘怎么做人。
  她把两杯酒往旁边一扔,两只墨玉杯迎来无妄之灾,当即碎得四分五裂。
  杨晋还没从愠恼中回神,就见闻芊一面大步上前,一面解了肩头的斗篷朝后掷来,他愣了一愣,忙伸手接住。
  她里面只穿了件袄裙,上白下红,很是单薄,每一步却沉稳有声。符敏尚不及反应,闻芊已经上了台阶,扣住她手腕朝跟前一拽,语气阴冷。
  “谁告诉你杨家人不懂音律的?”
  她睥睨无双地勾起一抹弧度,“就你这点琴技也好意思拿出来让人品评?”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落雪听梅》早就是玩剩下的了。”
  符敏暗暗咬牙抽手腕:“口气倒不小,你算杨家什么人?”
  闻芊松开五指,解下那块锦衣卫的腰牌,啪一下响当当地拍在桌上。
  “我杨晋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杨家人是怎么弹琴的——拿来。”
  杨晋:“……”
  果然是喝多了。
  她一把将琵琶在掌中翻了个圈斜斜抱稳,偏头挑衅地冲符敏一笑,左手轻按住琵琶颈,右手五指在弦上拨过去。
  刹那间,一连串干净的扫弦力拔山河般汹涌而来,顷刻席卷了满场静若处子的梅花,好似整片林子的枝头都跟着一股无形的劲风莫名的抖了抖。
  连被冰封住的小镜湖也为之一颤。
  符敏在看到闻芊取出腰牌时,只当她同杨凝半斤八两是个只会砍人的锦衣卫,可在这首武曲轮指的弦音蹦出之后,她才发觉了明显的差距,并且生起一个不安的念头——“这是个高手”。
  杨晋并不是第一次听她弹这种激昂的曲子,但或许是在醉酒下,曲调显得更加放纵,铮铮裂帛声中有排山倒海的杀气,铿锵利落带着极强的节奏,一段几近疯狂的摇弦几乎引出数万场千军万马。
  甚至在她抬手在琵琶上打节拍时,连四下里的观者也随之点了下头。
  杨晋怀抱她的外袍,看着闻芊在这个只属于她的战场上大杀四方,气吞万里,好似天地洪荒皆可以踏在脚下,张狂得不可一世。
  他看着看着,眸中便忍不住渐渐荡开笑意。
  忽然,在这腾腾的杀气里混进了一缕悠扬的洞箫声,乍然听去虽和刀光剑影的弦音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韵味,却意外的能融合在一起。
  杨晋微微侧目,青石板路的尽头,有人持箫而来,玄色的长衫如云似雾。
  尽管不知从哪儿来个想和鸣的,闻芊正玩得高兴,也不怎么搭理,仍按自己的节奏弹,只由得此人转换曲风想尽办法来配。
  琴箫交织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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