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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出状元-分卷阅读36

白云是非常纯洁的。她饱读圣贤书,却对俗世红尘里一些许多人都知道、但同时也秘而不宣的世情一无所知。

  「一个男人与另一个男人,行止亲密如同夫妻,就叫契兄弟。」贺元语调平平地对白云解说道。

  「咦!这样也成?那两个女人在一起,又叫什么?」

  「叫契相知。」声音仍然干巴巴地。

  「真有意思。我都不知道两个男的、两个女的,是可以在一起过日子的呢。」白云难得好奇心旺盛,又问道:「这种事,本朝多吗?」

  「不清楚。就算有人结了契兄弟,也是秘而不宣,外人难以知晓。」其实贺元清楚得很,但这种事,他不想说出来污染白云的耳朵。若是招惹出她的好奇心,跑去找个「契相知」,那还得了!

  不过这会儿,书读得很多、记忆力好得吓人的白云早就在脑子里翻找曾经读过的一些杂书里的,让她存疑的些许只字片语。

  「贺元,《孔子家语》里,鲁国公子公为与他的嬖童汪錡同车杀敌,一同战死,一同出殡,他们之间,就是『契兄弟』,而不是陈夫人说的只是主人与忠心贴身小厮的关系对吧?」

  「……我不记得我曾给你寄《孔子家语》。这是一本疑伪书,科举不会从这里出题,为了怕你读了被误导,而后错误引用,就没给你寄,可你怎么就读了?」

  「那是李夫人给我看的。再说,这典故也不止出自《孔子家语》,《左传》也提起过啊。」摆摆手,又接着道:「还有《陈史》里的韩子高,若是陈文帝活得久一些,他或许就真的成了史上第一位男皇后了,是吧?陈夫人当时还跟我说,那是陈文帝开玩笑的,证明他们君臣相得,韩子高这样厉害的将领,纯粹敬君爱君,绝对没有私情。但我可不觉得没有私情,陈文帝陵墓前筑的那两只麒麟全是公的啊,一般君主墓都是一公一母,偏他的就全是公的,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证据嘛。」

  「白云……」

  「还有鄂君与越人——」

  「够了。」揉揉额角。

  发现贺元一下子变得好憔悴的样子,白云忙问道:

  「你还好吧?」

  他好得很,不好的是她!

  「请记住,你是一个考生,来京城是为了应考,而不是为了抢贺明『百晓生』名头的。」

  「什么『百晓生』?」这名词还是第一次听到呢。

  「就是所有东家长、西家短,三姑六婆该知道的事,他都知道。」一点也不客气地诋毁之,省得又勾起白云的好奇心。

  「我不想当百晓生,就只是好奇一下契兄弟这事儿,问完了也就抛脑后啦。你知道的,所以无须这样忧心忡忡。」她安慰他。

  「不,我不知道。」贺元轻叹。「如果我真的知道你、了解你,大概就不会这样为你担心了吧。」

  「……我知道你总是担心我被砍头。」她小声道。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担心,还能有闲心去好奇那些莫名其妙的事。」

  「我会努力让自己活下来,但若是尽力了,仍还是被砍头的结果,无奈之下,只能……」当然要逃亡啊,谁会乖乖等死啊!可眼前这人是权贵,皇帝是他亲戚,白云再傻,也不会直说,只好含糊带过,做出一副认命的样子。

  「只能如何?认命吗?」

  她低头不语。暗自撇嘴,谁要认命啊!

  「可我不认。我不接受除了你活着之外的任何结果。」贺元声音淡淡的,但每个字都重若千斤。「我认识你十年,也不打算只认识你十年。就算你已经洗好颈子等着挨砍,也要问我同不同意。」

  白云心口突然跳得有些快,看着站在眼前的他,发现两人好像坐得太近了……近到她怀疑自己跳得过快的心跳声,都能被他听见……她这是……怎么啦?

  「你,想我活着……」声音有些飘渺难辨。

  「对,你得活着。」语意铿然。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然后,她不自在地扭头别开脸,却因此泄露出她耳根发红的秘密;而他就这样怔怔地盯着那抹微红,先前凌锐的气势霎时消隐无踪,满心只想着:这样粉红的耳垂,若戴上莹白圆润的珍珠耳档,不知有多好看……

  她的不自在像是感染了他,前一刻还冷沉决然的贺元,突然也局促起来。

  向来好辩而善辩的两人,此刻安静得像都得了失语症。马车里还算宽敞的空间、左右两扇窗户大开,春风徐徐吹拂进来,空气清新凉爽,但他们却都有扯松襟口,以获取更多空气的冲动。呼吸,似乎变得有点困难……

  沉默了许久之后,白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不喜欢自己脑袋一片浆糊的样子。不能思考,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于是她胡乱抓了个话题道:

  「嗯,那个,如果你没发现我是女的,一直这样帮我,是不是隐约存了要与我结契的心思?」

  贺元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不放过这个混帐话题,而且还是在这样暧昧的气氛下说出来,这是何等的不解风情,何等的……可恨!深吸一口气,将满脑子关于她粉红色耳垂的绮思给抛到九霄云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

  「今日上午,贺明问过相同的问题之后,他带着一轮黑眼眶回家去了。」

  白云小心地瞥了下他此刻微微握成拳的右手,吞了吞口水。

  「你该庆幸你是女人。」轻哼。

  「不然你会给我一拳,好跟贺明凑成一对?」她把他的言下之意解读得相当精确。

  这话,虽然是正解,但怎么听起来竟是这样不舒服?贺元皱了皱眉,看着白云很识时务地放低姿态,淡淡道:

  「这种话别再说了。你与他,凑不成一对。你是女人。」你是我贺元的……

  朋友,不该说出凑成一对这样乱七八糟的话。

  虽然不知道贺元在介意什么,但敏锐的直觉让白云在这一刻选择不要去顶嘴。她低下头,努力压制着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发热的脸……

  而贺元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正在失控。

  他想找寻答案,所以一直盯着她看——就算只能看着她低垂着脸的模样,他还是觉得答案就在她身上,必须一直看着。

  她身上一定有着什么极厉害的东西,让从来不认输的他变得毫无抵抗能力,只想束手就擒……

  他想,他得找出来。

  就这样一直看着她,就能找着吧?

  若找不着,那就……继续看着,直到找着为止。

 

  「阿娘,我今日见到了皇帝,还有很多贵人。」

  吃过晚饭,服侍娘亲喝下一碗汤药之后,白云这才缓缓说着今日的见闻。

  「小云,你就不能好好待在家里吗?有哪个考生似你这样的?」

  「我得出门,因为必须认识一些人。考试的事,您别担心,我有数的。」

  「你一个女孩子……我劝不了你别去考状元,但,你不应该天天往外跑,与人形影不离的,这、这像什么话……咳咳咳!」话说得太急,气促不已,干咳连连。

  白云忙上前端水让娘亲润喉,拍抚她的背,让她顺过气,才道:

  「阿娘,您总是什么都担心,可担心又能如何?」

  「我怎能不担心?若你肯听我一句,不要一意孤行,我又何须如此?」

  「阿娘,我不能听您的。若听了您的,那么,您会因为缺医少药,认命地躺在小归村的破房子里等死;就算您不怕死,觉得我已经长大,可以照顾好自己,可我又怎么能看着您带着遗憾死去?阿娘,若我想尽了办法仍不能延长您的寿命,那么,至少我要让您心中再无郁结与遗憾。」

  白家娘子摇摇头,却无法再说些什么。还能说什么?说得再多,也动摇不了女儿分毫。自从女儿执意去考举人,甚至胆大包天地带着她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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