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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万福-分卷阅读61

郁气,打开了盖。
  牧野拿出一个小陶瓷瓶, 翻出一枚药丸,兀自看了看瓶内道:“还剩一颗了。”
  “这是什么?”
  牧野应声回头, 看见陈书沅正立在他身后。
  牧野把那一丸噗通一下扔了进去,欠欠道:“毒药。”
  陈书沅忍了五日, 终于忍不住了, 她一把握住牧野的手:“你个死大夫!”
  牧野朝后仰头避开陈书沅的攻击,之后拿扇炳敲敲陈书沅的手:“分寸, 分寸!”
  “你这样, 我清白要不要?”
  陈书沅只觉得一口郁气堵在心里。
  “牧野, 我告诉你, 如果我哥哥醒不过来, 我一定把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说到这里,陈书沅忽的想到姜弦,她声音猛地抖了一下,带着呜咽:“你这个死大夫……”
  “哪有大夫像你这样要人命才救人的……”
  牧野摊手:“我就这样。”
  许是牧野的语气真的太贱了, 陈书沅将要流出的泪生生卡在了眼眶里。
  “你、你没有医德!”
  “医德?没听说过。”
  说着,牧野不理陈书沅,直接扬扬下巴:“给你们侯爷去灌药,我睡了。”
  他潇洒无比撂下众人,向客房走去。
  等到众人都看不见了,才停住脚步。
  此刻,宣平侯府四处皆明,可若说何处最为别出心裁,当是凇院。
  凇院石子径上,一路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
  暖和的烛火透过各色的纸,把这一条路照的如梦如幻。
  至于迎门的那条路,据说,是陈淮受伤前一晚,得知姜弦离开,盛怒之后让人重修的路。
  萤石铺满,照夜如昼。
  他想换个方式迎她回家。
  只是姜弦不愿意了。
  牧野轻笑一声,不免感叹,有时候这情爱,还真真是错开了……
  陈书沅把药端进内室时,陈安洛已经在那里坐了好久了。
  “给我吧。”陈安洛道。
  陈书沅依言。
  在陈安洛为陈淮喂药时,她的目光怕惊扰陈淮似的,轻轻飘了下去。
  忽的,她看见陈淮的手微微一动。
  陈书沅猛地捂住嘴,怕自己叫出来似的掰扯住元一。
  她压着声音,“动了,动了!”
  屋内所有的人都看了过去。
  长久地没有结果,使得他们哪怕听见一点点消息也如逢甘霖。
  陈安洛捏着碗,轻声道:“今晚我留下。”
  “我也,阿姐。”
  陈安洛点点头:“既然如此,大家都要警醒着些。”
  这个夜晚,似乎格外漫长。
  直到黎明破晓,天光显出一缕鱼肚白色,床榻上的人才像是有了生机。
  太累了。
  陈淮只觉得自己笼罩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雾气里,这条路太长,他独自一人走了太久。
  迷蒙里,他看见景宁王差点被刺死,那人似乎是太子的亲卫。
  这件事决不能发生……
  陈淮大约想的出来,他从晖州离开,两位殿下回京后,该是怎样的结局。
  他唏嘘,但在心底里,却也庆幸。
  死生不过尔尔,他做了对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不安。
  他失去了什么?
  他过得混沌,不知道为什么挣扎。
  他身边空无一人,隐约记得,自己临死前,想见一个人。
  慢慢,那人清晰起来。
  “阿弦……”
  细微的声音暗伏着巨大的挣扎,自陈淮口中吐出。
  紧接着,一行泪像是飞掠过湖面的归雁,倏然没入发间。
  这两个字,他说得清楚。
  在场人听得明明白白。
  陈安洛压下心里的难过:“去请阿娘和牧先生。”
  衡阳长公主同牧野来时,陈淮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如若僵直的木偶,只是呆滞的看着头顶绯红色的帷幔,一言不发。
  这是衡阳长公主第二次看见自己的儿子如此。
  第一次,是他以为自己一生都要活在这床榻之上,成为宣平侯府的笑柄和拖累。
  与其如此,不如马革裹尸。
  衡阳长公主心里如若涨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淮儿……”
  陈淮听见母亲的声音,终于有了反应。
  他如墨浸染的瞳仁微微一转,又慢慢回敛:“姜弦,在哪里?”
  屋内是一阵几乎称得上死寂的沉默。
  陈淮哑着嗓子,低声微叹:“卫砚,继续找。”
  说罢,他重重咳了几声,血若红线,氤在唇角。
  牧野自人后瞥了一眼:气结所致、内有瘀血。
  啧啧。
  牧野拨开人群:“既然侯爷醒了,那就把最后一颗药吃了,我也好完事。”
  陈淮极目看了他一眼。
  他想起了旧事,撑着力气道:“能吊着命,想来也是当年先生一杯酒。”
  牧野道:“上一次算缘,这一次——”
  他噙笑:“最重要的一颗人血药丸子,趁新鲜吃。”
  话音落,屋内众人几乎齐齐看向牧野,目光烈烈,如若炙火。
  可若说是愤怒,却更像是恳求。
  陈淮奇怪。
  他虚弱地扣了扣床沿:“什么叫——”
  人血药丸子。
  未等众人的“无妨”说出口,牧野率先道:“江湖人称我毒医。”
  牧野的名号不清楚,毒医的名头却没有人不知道。
  一物换一物,物物同价。
  陈淮滞住了。
  他目光瞬间带上迷茫,正如不知多久的时间里,那无穷无尽的大雾。
  牧野在无数淬毒似的目光里,轻轻把那一枚极其珍贵的药放在支在陈淮身边的小桌上。
  小陶瓷瓶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哐”的一声。
  这一声,叫醒了陈淮。
  他陡然转过眸子,声音颤抖:“以命换命?”
  牧野迅速接上:“明码标价、绝对童叟无欺。”
  “是阿弦吗?”
  陈淮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衡阳长公主握住陈淮的手,“淮儿,你先好好养伤。”
  “听娘的,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二哥,你不能多想。”
  “二哥,你别这样吓我。”
  “……”
  陈淮紧紧攥着床沿,像是要把这巨大的梨花木握出一道深入骨心的痕迹。
  忽的,他挣扎着爬了起来。
  结痂的伤口霎时间崩开,血如一道三指的朱红线,狰狞地爬在里衣上,曲折蜿蜒。
  他如挣着的困兽,艰难伸着手,在猝不及防里,将盛药的瓷瓶连同汤药碗一同扫下去。
  叮铃哐啷的碎片声里、众人的惊呼声里,陈淮重重摔了下去。
  碎片被他按在手下,血红如若氤开的墨渍扩大。
  衡阳长公主连同陈书沅、陈安洛想扶他起来却被陈淮避开。
  他只是死死盯着牧野:“让她回来,不然 ,我杀了你。”
  牧野居高临下,满不在乎:“你情我愿的事情 ,侯爷玩不起?”
  陈淮硬够着牧野,目光明灭,如若魔怔癫狂。
  “我不喝药。”
  “我死。”
  到最后,他像是宝剑断折的剑客、失去巧舌的说士,一夜间高楼尽塌,一无所有。
  只是脱力道:“求你,杀我……”
  牧野忽的有些心软。
  他沉吟片刻:“我不救死人。”
  说着,牧野捡起了那一枚药,递给陈淮。
  如今这药,在旁人眼里是解药,可在陈淮眼里,宛如催命药。
  这一枚东珠似的药丸,仿佛每一处都写着,看看,人血做药引,还是姜弦的血。
  看看,她为你做了什么。
  看看,你又做了什么。
  陈淮越发撑不住了。
  牧野道:“她见我时说,这样很好。”
  这样很好。
  天人相隔。
  陈淮轻嗤一声,喉头微滚。
  他胸膛起伏,烈烈咳嗽声恨不得把心肺都咳出来。压了许久的血终于破开桎梏,大口大口往外冒。
  衡阳长公主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连着卫砚又是扶稳他,又为他顺着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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