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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媚玉堂-分卷阅读29

,便叫人请入客厅,匆匆赶过去。
  六月将尽,离立秋还差数日,天气仍旧炎热,客厅周遭尽是阴翳花木,窗边一树合欢尚未开败,纤秀盈盈。梁靖端然站在厅中,见着谢鸿,便抱拳恭敬行礼,“谢叔叔。”
  “是晏平啊。”谢鸿一眼就看到了那惹眼的食盒,“这是?”
  “给谢姑娘的,都是些蜜饯糕点,她或许爱吃。”梁靖脸上带着笑。
  谢鸿颔首,没想到他会带着东西,不免多看了一眼,旋即叫人接了食盒,拿到后院给玉嬛,又命人奉茶摆了些果子。先前梁靖隐瞒了提早回魏州的事,谢鸿毕竟是官场的人,也能猜得几分,见梁靖独自登门,寒暄几句后,便借故屏退旁人。
  厅门掩上,周遭再无旁人,唯有茶香袅袅,鲜果清香。
  梁靖站起身来,又朝谢鸿作揖,正色道:“小侄今日登门,是有件事想请教谢叔叔。”
  他这般姿态郑重,谢鸿也是神色稍肃,“坐着说罢,何必客气?”
  梁靖却未入座,缓声道:“谢叔叔想必也听说过,我祖父昔日曾有位挚友,是当今皇上的授业恩师韩太师,他膝下独子娶的是便是令妹。当初韩太师得了位孙女,祖父曾为我和她许下婚约,可惜她命途多舛,没多久便遭了变故。”
  说至此处,他觑了眼谢鸿,那位脸上也是心知肚明的黯然。
  “小侄一向以为她已遭遇不幸,直到前些时日,祖父告诉我,说她或许尚在人世?”
  他的声音顿了顿,厅中片刻沉寂,谢鸿示意他坐着,颔首道:“是。她还活着。”
  “当年的约定,祖父时刻记着,不知她如今在何处?”
  谢鸿不答反问,“她若活着,你打算按当年的婚约,娶了她?”
  “长辈的约定,自当遵从。”
  “可令尊未必同意。她是罪臣之后,哪怕当初不是诛九族的罪名,也是大不敬之罪。武安侯府是百年世家,当年的情势,你想必也知道,韩太师得罪的是如今权势最为煊赫的萧家,又是皇上钦定,哪怕稚子无辜,一旦她的身份被人知道,未必不会招来祸事。婚约虽在,韩家却已获罪沉寂,今非昔比。”
  谢鸿说话时,目光始终落在梁靖脸上,毫不掩饰地打量审视。
  梁靖神情坦然,“这些事,祖父与我都曾考虑过。谢叔叔放心,我既决意娶她,便会尽心照顾,拼尽全力护着她。不管她是以哪个身份进梁家,祖父都会亲自做主,三媒六娉,不叫她再受半点委屈。”
  语气诚挚,神情笃定,他看着谢鸿,目光没有半分躲闪。
  谢鸿缄默良久,才道:“好,待我问过她的意思,便去拜望老侯爷。”
  事前就此说定,梁靖想起盯着谢家的那条毒蛇,又隐晦提醒,“端午那日的案子虽审完了,却未定论,谢叔叔还是该心里有数。”
  谢鸿闻弦歌而知雅意,颔首道:“多谢你费心。”
  这事儿瞧着复杂,追根究底,总不脱夺嫡的那两位,梁靖既如此提醒,想必往后还会有转机。谢鸿不愿卷入是非,也未深问,送走了梁靖独自坐在厅中,想着这女婿,一时觉得欣慰,一时又是担忧。
  ……
  东跨院里,玉嬛对着那满食盒的糕点蜜饯,笑逐颜开。
  那晚跟梁靖赌气,抱怨被欺瞒的事,虽见他答应拿美食补偿,其实她没太当真——
  当初梁靖隐瞒身份、客居在谢家,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应是涉及朝堂不便泄露。她被欺瞒后气氛不满是一回事,朝堂上的却是另一回事,孰轻孰重,显而易见。察觉他身份时的震惊气氛过去,玉嬛静下心来细想,梁靖是为自保,对她并无恶意,算不上多可恨。
  所以这红漆描金的精致食盒送进来,着实出乎意料。
  蜜饯樱桃、鸳鸯卷、金乳酥、桂花糖糕……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
  玉嬛将里头蜜饯糕点一溜摆在案上,挨个品尝,甘甜的、酥软的、香糯的,齿颊留香。
  石榴在旁看得忍俊不禁,“这么些好吃的,够姑娘用好几天了。”
  “算他有眼光。”玉嬛唇角还沾着糕点碎屑,兴致勃勃,命人将能多搁几天的收起来,旁的分着吃了。想起梁靖,一时觉得那人手段狠厉、背过人时阴森的气势叫人害怕,一时又觉得此人还算细心,没白救。
  正胡思乱想,外头孙姑走进来,将新取来的两件衣裳搭在衣架。
  玉嬛余光瞥见,便过去瞧了瞧,上头百蝶穿花,茶白的衣料柔软细密。
  “快立秋了,出了伏天气就得凉下来,夫人叫早些备好衣裳。”孙姑笑眯眯说着,拿帕子帮她擦了嘴角糕点碎屑,“夫人说,等姑娘闲下来,去她那儿一趟,有话要说呢。”
  这话倒提醒了玉嬛,赶紧回到窗边,将两幅字练完,才往正院去。
  ……
  临近傍晚,冯氏跟谢鸿坐在书房,已有大半个时辰了。
  金橘领着玉嬛进去时,谢鸿坐在圈椅里,冯氏据着短榻,背后是谢鸿那藏了许多宝贝的檀木书架,跟前的书桌上笔架如山,悬着数把上等狼毫。旁边一方水瓮,里头荷叶清圆,阳光自敞开的窗扇照进来,上头还有晶莹水珠。
  都是往日的陈设,但气氛却似稍有不同。
  玉嬛轻快的脚步稍敛,觑着爹娘的神色,似不太对劲,心里暗暗嘀咕,莫非是她又做错事了?可最近她安分守己,连府门都没出过,不曾捣蛋啊。
  心里犯着嘀咕,双手提了裙角,眼底带笑。
  “娘,你们找我?”
  “过来,小满。”冯氏招手,将她揽到身边坐着,便朝金橘递个眼色。
  金橘依命出去关了门扇,连外头正修剪枝叶的两位仆妇都带走了,周遭再无闲人。
  谢鸿手里的书已卷得很紧,掌心汗腻,将纸浸得皱巴巴的。他的眉头也皱着,跟冯氏换个眼色,满心不忍,却不得不开口,“爹曾跟你讲过韩太师的故事,小满,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啊,爹讲过好多回了。”玉嬛颔首。
  谢鸿便叹了口气,“故事还有半段,爹从没跟你讲过。那两个孩子被带出府后,并非真的下落不明——两岁的小姑娘活了下来,被她奶娘护着一路往南边走,后来就碰见了她舅舅……”
  漫长的时光,从谢鸿口中缓缓说出来,玉嬛听着听着,脸色慢慢变了。
  旁边冯氏心疼,伸手将她揽着抱在怀里。
  玉嬛失神般靠着,等谢鸿说完,她好半天才回过味来,“那个孩子……是我?”
  屋子里安静得针落可闻,谢鸿长长叹了口气,眼里尽是怜惜。
  冯氏握着她手,柔声道:“从前怕你年纪太小,受不住,但不能总瞒着你。尤其那婚约,我和你爹都不能擅自做主。要不要跟梁家相认,这事还是该由你来定,不管如何决断,爹娘都会护着你。小满,爹娘都是拿你当亲生女儿来疼爱的。”
  极温柔的声音,连同按在后背的手,慢慢抚平玉嬛杂乱的心绪。
  折转太大,她一时间理不清楚,但不管出身如何,爹娘待她的好,却是深深刻在心里的。她抬头朝冯氏微笑了笑,低声道:“我明白的,娘。”
  笑容安慰一般,懂事得让人心疼。
  ……
  冗长的故事讲完,谢鸿夫妇都忐忑担心,有意说点轻松的事,好让她别太难受。
  玉嬛也不想让爹娘担心,强忍着不去想身世背后的深意,坐了会儿便先出来。
  待周遭安静下来,那些事排山倒海,便齐刷刷涌入脑海。
  玉嬛不知是怎么走回东跨院的,只是关乎韩家的在脑海翻滚,最疼爱她的爹爹忽然变成舅舅,一时间让人难以接受。她也明白,哪怕并非亲生,这份血缘之亲仍旧厚重,如同冯氏待她跟亲生母女无异,她早就想清楚了。
  更撼动她的,其实是韩家满门的冤屈。
  玉嬛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是韩太师留在世上唯一的后人。而她脖颈上挂着的这枚平安玉扣,竟会是襁褓里定下婚约的信物,牵系着她和梁靖。
  她和梁靖,居然在幼时就定过亲?
  而那个被旁人视为奸臣贼子,她却因谢鸿的夸赞而景仰惋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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