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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枉-分卷阅读4

。”
“还要我做什么?”
“至少挑了盖头,喝过合卺酒。”
门口的人似在犹豫,俄而还是返过身,不疾不徐地往床边行来。
视线范围所限,虞小满只看见一双置于四轮车木质踏板上的脚,和一段衣袍下摆。普通的皂靴,鸦青色常服,与他的盛装打扮比起来,陆戟的穿着朴素得不像个新郎官。
正想着,眼前乍现的亮光令虞小满猛然一怔,回过神来瞧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里捏着一柄系了红花的秤杆,才知道在脑袋上的捂了几天的红盖头总算被挑开了。
紧接着便是“当啷”一声钝响,虞小满心头跟着一跳,只见那秤杆被随手扔在一旁,不知何时进门的丫鬟云萝捧上托盘,里头并排放着两杯酒。
陆戟率先执起一杯,抬臂举高,无声地指示下一步行动。虞小满忙拿起另一杯,胳膊相勾时,两人的距离猛然拉进,无需刻意寻找便能将对方的面孔一览无遗。
虞小满还是条鱼的时候,就知道陆戟长得好,那英挺眉目他曾在梦里细细勾勒,用手指在滩涂上寸寸描摹,所以从嬷嬷口中听闻虞梦柳不肯嫁的原因是“陆将军又老又丑”,当时便觉好笑。
可七年时光于鲛人来说是生命中很短暂的一部分,于人类来说则足以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譬如通过眉眼隐约能看出眼前人便是当年的少年,而棱角锋利的轮廓,赛雪欺霜的面孔,以及凝结于眸底的孤冷沧桑,都在告诉虞小满,他变了,与从前不一样了。
陆戟仰头,喉结一滚,将杯中酒尽数饮下。他甚至没耐心等虞小满把酒喝完,就兀自抽回手臂,把空酒杯放回托盘里,扶着矮几转动四轮车,扭身便走。
虞小满匆忙抿了口酒,被呛得咳嗽也顾不上,急道:“去哪儿?”
陆戟不答。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
这回给了反应,却打断了虞小满期盼已久的互通姓名。
“这间房以后归你。”陆戟没有回头,声音里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明日随我去前院奉茶,之后你在府上便可自由了。”
虞小满听不懂。
他不想要什么自由,他想报恩,想让陆戟变回从前潇洒恣意的模样。
可陆戟没工夫听他说,将取到的佩剑挂于四轮车的左手边,便在门口护卫的帮助下行出门去。
着深色素衣的背影走进夜色,开阔平整的肩和挺直如松的背脊令人不禁想象,假若他能站起来,该多么高大挺拔。
而如今,原本在沙场上纵马驰骋、挥斥方遒的他只能坐在这张狭小的木椅上,行走都需借助他人的力量。
抬手摸了摸隐隐抽痛的心口,虞小满有些迷茫地看着贴着大红喜字的门扉在眼前合上,未出口的话哽在喉间,须臾便消失了。
吹熄蜡烛,虞小满合衣躺在铺了鸳鸯被的喜床上,侧过身,从怀里摸出一块叠成四方的锦缎。
此物名为鲛绡,质地薄如蝉翼,触手绵软细腻,在黑暗中发出莹莹微光,是虞小满花费不少精力收集材料编织而成。
今日瞧着陆戟的身形比他预想中高不少,所以虞小满一点也不着急,多给他些时间重新做一条才好。
半梦半醒间,少年陆戟神采飞扬的笑容与方才见到的冷峻面孔重叠,虞小满抱紧怀里珍贵的礼物,唇瓣微启,将在心中练习许多遍的话念了出来:“我叫虞小满。”
姓随了虞家村,他们都姓虞。
名来自节气,是七年前你救我的那天。
作者有话说:
“吴山青,越山青。”出自林逋的《长相思》
第3章
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虞小满醒来后非但没收获金子,还冻得手脚发僵,转个身险些滚到床下去。
他寻思着洞房花烛夜也没什么快活,起身后把感想说给虞桃听,虞桃反应夸张,撮着他的头发一簪子下去,虞小满天灵盖都被凿疼了。
“昨晚就你一个人?大少爷没在?”
“他来过,拿东西。”
“就拿东西?”
虞小满想了想:“还挑了盖头,喝了酒。”
“然后呢?”
“然后就走了。”
“完了完了。”虞桃愁得直拍脑门,“新婚头天就分房睡,以后可怎么办哟。”
虞小满问为什么不能分房睡,虞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影响感情呗,我爹回家晚了我娘都着急,更别说外宿了……夫妻哪有分开睡的道理啊。”
虽然不太懂其中奥妙,虞小满也跟着瞎着急。
送亲的嬷嬷圆满完成任务,收拾行李打道回府,走前又絮絮叨叨叮嘱虞小满,说的无非好好表现、别给虞家村丢脸、回头有你好处拿那些话。
嬷嬷上了年纪,懂的比虞桃多,虞小满刚要问她有关分房睡的事,外头有人叩门。
“时间差不多了,还请少奶奶麻利些。”
是昨天来屋里帮忙的名叫云萝的丫鬟,语气听着算不上恭敬,甚至有些不耐烦,成功把嬷嬷昨天据理力争最后还是走了偏门的窝囊气给勾了上来。
昨天陆戟没在屋里留宿的事嬷嬷也听说了,她清了清嗓子,摆足姿态朝门口道:“烦请新姑爷先进来,咱们这儿还有个习俗要您搭把手呢。”
虞小满下意识屏住呼吸,扭头往门口方向看。他以为陆戟会拒绝,或像昨晚那样转身离去,没想不多时,木门嘎吱一声被从外面推开,坐在四轮车上的陆戟被云萝推了进来。
今日他换了身衣裳,不过依旧简单素净,虞小满曾在街上见到过的时下贵族公卿喜爱的发冠、抹额之类的装饰,陆戟身上一概没有,只简单地束了发,几缕乌发垂落耳边,为他锋利冷峻的面容平添几分柔和。
他冷冷开口:“何事?”
嬷嬷既然敢把他叫进来,必定留有后招。


只见她从发着愣的虞桃手里抽过檀木梳,上前两步塞到陆戟手里:“虽说咱们那儿只是个村,那成亲的规矩比上京城这边的怕是也少不到哪儿去。昨个儿忙没顾上,听说新姑爷还没给咱们小姐梳头呢?”
说着冲虞桃使了个眼色,虞桃立刻点头如捣蒜,嬷嬷满意扭身过来:“旁的省了也就罢了,这新婚次日新郎为新娘梳头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若是不亲眼见了,老仆真不晓得该怎么回去向里长交代。”
姜还是老的辣,嬷嬷这番话说得圆融妥帖,既道出了对被怠慢的不满,又给陆府找了台阶下,顺带为新娘子在夫家立了威风,可谓一举三得,虞桃听了都想鼓掌。
虞小满却更局促了。
陆戟抿着唇,眉宇微蹙,看上去心情不佳,显然对这门婚事也多有抵触。听说将士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万一把他惹怒,他一气之下拔剑砍人……
心吊在嗓子眼,虞小满瞪圆眼睛紧盯四轮车上挂着的剑,听见木轱辘声惊得差点跳起来。
再回神时,陆戟已经绕至他身后,一手托起他垂于脑后的发,另一手执梳,木齿插 入青丝,缓缓向下滑。
见新姑爷还算明事理,嬷嬷心满意足地说起了吉祥话:“一梳梳到尾——”
虞小满不由得挺直后背,坐得像个在学堂里听夫子讲课的学生。他看不见陆戟的脸,只觉得陆戟的动作很轻很温柔,生怕弄疼他似的。
也可能因为这是平生头一遭,以前从未给其他人梳过头,就像虞小满的头发也是第一次被别人碰一样。
这么想着,更叫人手足无措。恰逢嬷嬷念到“二梳白发齐眉”,手指揪紧衣裳下摆,虞小满连呼吸都刻意收敛,脸却不听话地发烫,红晕悄悄漫过耳尖。
虞桃眼尖,起哄道:“新娘子害羞咯。”
虞小满想反驳,一扭头对上陆戟轻握着他头发的手,指节修长而分明,虎口覆着因长期持刀剑产生的茧,无端令虞小满心跳更快,犹如密集的鼓点敲打在心口。
他嗖地转回身去,梗着脖子正襟危坐,再不敢轻举妄动。
陆府正中设有堂屋,两人到的时候,里头几乎满座。
上位主座的是陆家老太太,也就是陆戟的奶奶、大家口中的太夫人。原以为会是位严肃的老人,没想虞小满奉茶上前时,老太太不仅喝了他的茶,还拉着他的手夸他生得好,笑容也慈眉善目,恍惚间虞小满以为见到了菩萨。
换个人就没这么好糊弄了。
早在几年前虞小满就托璧月姐姐帮忙算过,陆戟的亲生母亲在他十七岁那年得了急病撒手人寰,眼下这位大夫人曾是陆老爷的妾,后来抬的正妻。
难怪从穿着喜好到举手投足无一点相似之处,虞小满心想。
大夫人冯曼莹约莫四十上下,因着保养得当看着就三十来岁,华服裹身,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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