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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训之臣-分卷阅读54

年前,我定能让你趴在地上求我。”
  贺兰慎将纸张、书籍叠放齐整,张了张唇。
  裴敏知道他多半又要问六年前的事,便岔开话题道:“今年灾荒连连,听闻陛下要去嵩山封禅筑天宫,你如何看?若陛下要去,则天后必定随行,到时净莲司也要派人一路护送,又是劳神费力的活儿。”
  贺兰慎果真不再追问,面色严肃了些许,顺着话茬道:“连年征战,已是国力疲乏,此时再大兴土木封禅筑天宫,不适宜。”
  裴敏观摩着他的脸色。两人同生共死,又心意相通,他只需眨眨眼,裴敏就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主意。
  她问:“贺兰慎,你要劝谏?”
  “天子此时前去嵩山,长安必乱。”贺兰慎没点头,但这番言辞已说明了态度。
  “不可。咱们的_0_tian_0_huang陛下并非大度之人,不过是为了维持明君的形象而佯做宽容,何况有天后把持朝政,你见过几位直言谏臣有好下场?轻者贬官流放,重则杖毙于阶前。”裴敏语气沉了沉,自并州归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政见不合,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天子必须走。”她道。
  长安的水越混,才越方便她办事。
  “裴司使是想趁此机会,杀英国公李敬业和裴炎?”贺兰慎一针见血。
  裴敏有了短暂的失神,眼中有诧异和悲凉之色闪过,搁下勺子问:“真心,你暗中查我?你明知道,我不想提当年旧事。”
  “但你一直都为旧事所累。”贺兰慎望着她,澄澈的眸中不是厌恶也不是鄙夷,而是深切的担忧,“我没有刻意查你,只是当时风灾损坏书楼屋顶,转移陈年案卷时我偶然发现你一直在追查李敬业和裴炎,甚至还为他们开辟了专门的暗箱来存纳证据……我便猜想,你与这二人定有深仇大恨。”
  后来看到她手上的伤,听到她那些从青云直坠泥淖的零碎过往,稍加推测,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李敬业背信弃义害死了先父,他也是我的敌人。但要复仇,不是现在。”贺兰慎沉沉道,“李唐内乱,得益者乃是边境敌族。何况如此突兀地连杀两名肱股之臣,天子回来会如何想?你可曾给自己留过退路?”
  最后一句话,几乎带了颤音。
  裴敏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无从遁形,张了张嘴,呼吸有些紊乱。
  半晌,她舒了一口气:“所以我才没信心答应你的示好,真心。在遇见你之前,我没有给自己留过退路……”
  喟叹般的一句话落在耳边,如波涛平息,阴云消散。
  裴敏身子一歪,顺势靠在贺兰慎身上,汲取他年轻气盛的温暖体温,闭目软声道:“对不起,贺兰真心。”
  贺兰慎僵硬的身形渐渐放松。
  他手臂动了动,终是紧紧将裴敏揽在怀中,以一个少年人最大的力气,垂首轻声道:“裴司使,你别走。”
  裴敏笑了声,脸上恢复些许惫赖活力,拍了拍他腕上的佛珠道:“傻子,我不在这么。”
  “你虽在我怀中,可我总觉得,稍不留神你就会消失不见。”少年人脸上少见地流露些许茫然之色,“佛祖教会了我如何爱众生,却没有教会我如何爱一个人。”


第41章
  暮鼓声歇, 长安街巷的小铺陆续关门, 行人游子陆续归家歇息。
  傍晚夕阳秾丽如血,轻风凉爽,赶走一日的燥热。裴敏斜倚在绿荫下的秋千椅上纳凉,一手撑着脑袋,抬眸看了眼朱雀手中的密令,阴影婆娑落在她的眉间, 像是波涛叠涌而过。
  “穆女史送来的?”她问。
  朱雀道了声‘是’:“天后密令, 人字级任务。七月洛水暴涨, 冲坏了蒲州堤坝,十天前天子命水部员外郎张鉴携官银十二万前去蒲州修补水利, 却被查实账本与实际开销对不上数目, 足有六万两白银去向不明。”
  既然是人字级, 那必定与杀人放火抄家无关了。裴敏心中竟是松了口气,问道:“查处官员应是大理寺的职责,为何要交给净莲司?”
  朱雀解释道:“水部员外郎张鉴乃是工部尚书苏良元举荐。”
  话点到为止,裴敏恍然:苏良元是武后临朝的拥护者之一,他的工部出了贪墨渎职之事,势必会牵连武后在朝中的利益。而武后再强大可怕, 终究是个女人,步步为营走到今天实属不易,断不能为了一个小小的水部员外郎而让人揪住把柄,毁掉整盘大棋。
  朱雀五指一拢,将密笺碾碎在掌心, “大理寺的暗桩传来消息,天子已秘密命二位少卿彻查此事,我们得赶在大理寺的人之前处理干净,将天后从此案中摘出来。您看,派哪位执事前去处理较为妥当?”
  裴敏忖度片刻,道:“王止随行,我亲自走一趟。”
  朱雀闻言闪过一抹讶异,随即放低嗓音道:“从六品小官,交给属下们去做即可,怎可劳累裴司使亲自东去蒲州?”
  “张鉴虽只是从六品的水部员外郎,但到底牵涉天后利益,我亲自去放心些。”
  正说着,忽闻门外传来男人们的谈笑声。
  净莲司里很少有这样热闹的笑声,裴敏抬眼望去,只见狄彪并几名吏员拥簇着来俊臣穿过庭院,几人勾肩搭背的,似乎颇为热络。
  “来俊臣在司中,倒是挺受欢迎嘛!”裴敏嘴角上扬,笑得没什么温度。
  “他逢人一张笑脸,凡事有求必应,很会笼络人心。加之他擅罗织罪名,又在司狱堂中贡献了许多闻所未闻的刑罚方式,能把狱中的硬骨头治得服服帖帖,故而短短数日就已有不少吏员与他走近结交。”
  朱雀观摩着裴敏的神色,沉声道:“裴司使勿要动怒,属下这就去把那些与来俊臣走得近的吏员叫过来责罚一顿。”
  “那些吏员都不是净莲司老臣,不似你们忠诚。你此时把他们叫来责骂一顿,不是将他们越推越远么?”裴敏哂笑一声,换了边脑袋撑着,倦怠道,“你去把来俊臣唤来,正巧有桩案子,让我试试他到底打的什么鬼算盘。”
  朱雀领命前去,不一会儿就将来俊臣带了过来。
  裴敏笑着受了他一礼,吹了吹指甲道:“阁下在司狱堂,过得可好啊?”
  “托裴司使的福,小人才疏学浅、身份鄙薄,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来俊臣一张白脸浸润在昏黄的夕阳中,不染丝毫温度,仿佛挂着伪善的笑面似的,眯着狭长的眼睛道,“小人寻思着,若能沾裴司使的光在司中要间寝舍住下,也好方便日夜为各位大人鞍前马后。”
  “你在长安没有宅邸?”
  “小人身份低微,初来乍到,哪有资格置办宅邸?”
  这样一个善于攻心的缜密之人住在净莲司,还有什么秘密能瞒得过他的眼睛?裴敏屈指在腿上轻叩,缓缓道:“你且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蒲州水部员外郎的案子你一并前去,若做得好,别说是一间房舍,便是高门大宅也任你挑。”
  入住净莲司的要求被拒绝了,来俊臣一丝懊恼诧异也无,依旧眯眼笑着,应允道:“小人明白。”
  裴敏望着来俊臣的背影远去,谁能想到那样一个俊秀清瘦的男人,竟能想出用瓦罐烹煮犯人以逼供的残忍法子呢?
  正怔愣出神,又见一人进门,与来俊臣擦肩而过。
  裴敏定睛一看,眼神明亮了些许。来人穿着一身绯色虎纹官袍,腰间蹀躞带挂金刀,正是从宫中述职归来的贺兰慎。
  见贺兰慎进门,朱雀识趣地悄声隐退,替二位上司把天井庭院的门掩上。
  裴敏晃了晃秋千椅,心情也跟着飘荡起来,笑吟吟问:“回来了?圣上留你在宫中这么久,可是又谈了什么掏心窝子的话?”
  秋千扬起又落下,光影透过叶缝在她身上交错,竟是比这夏末初秋的残阳还要艳丽慵懒。
  贺兰慎眸色微动,解下金刀搁在石凳上,而后大步走到水缸前鞠水泼在脸上,洗去一日的疲乏。
  他弯腰的时候,肩胛骨会从官袍下微微凸起,冷玉镶成的蹀躞带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肢,煞是好看。
  “监察御史李善感死谏天子,极力阻止嵩山封禅一事,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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