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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训之臣-分卷阅读72

细掖好被子,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上元夜,又是国丧期内,宫中休朝,连带着净莲司也跟着闲暇起来。
  难得有这样长的假期,司中吏员大多归家团圆去了,只有负责监察情报的司监堂一脉及沙迦、乌至等异族人还留守司中。
  傍晚下了小雪,苍白的灯笼投下三尺暖光,映着黛蓝的夜色和飘飞的白雪,颇有几分风雅情趣。国丧期间不能娱乐宴饮,裴敏便让膳房做了几桌家常小菜,请留守司中的吏员一同过节。
  靳余去集市买了新鲜的羊肉,裴敏一问价格,方知他被肉铺欺了价,心疼道:“旁人买羊肉都是二十文一斤,到你这儿就得要二十五文,十斤的羊腿肉平白被他多诓了五十文,当净莲司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得知自己被骗的靳余提着羊腿肉,垂头丧气跟在裴敏身后,懊恼道:“他说是回纥羊肉,要卖贵些,我才……”
  “行了,我又不是生你的气。”裴敏屈指弹了弹靳余光洁的脑门,笑着吩咐道,“把羊肉交给乌至罢,去唤阿婵出来用膳。还有,明日你穿着净莲司的吏服再去肉铺中一趟,看那屠户见到你衣裳上的紫金莲纹后有何反应。”
  以裴敏这锱铢必较的性子,便是不讨回那五十文钱,也要出一口恶气方肯罢休。
  一听能穿上梦寐以求的吏服,靳余瞬间来了精神,两眼放光道:“裴司使终于同意我做您的下属了么?”
  “等你要回那五十文再说。”说着,裴敏负着手,慢腾腾朝厨房走去。
  膳房中热火朝天,蒸汽弥漫,升腾的灶火将屋内映得如同白昼。裴敏拨开门框上垂下蒜头串子,进门唤道道:“曹叔,我的酒温好了没?”
  大厨子曹叔是个大腹便便的矮个胖子,脾气古怪,做菜全凭心情,闻言头也不回,指了指墙角堆放的酒坛道:“没见厨房人手不够,正忙着呢!裴司使有这个闲情,自己温去!”
  放眼整个净莲司,敢这样同裴敏说话的也只有师忘情和这个掌勺的糟老头子。
  裴敏并不生气,从墙角阴暗避光处挑了一坛酒,眼睛瞥到正在和面的一道背影,她一愣,快步向前站到青年身边,望着他英挺的侧颜故作惊讶道:“呀,这个小郎君好生面熟!”
  贺兰慎手中动作不停,将面团揉得光洁柔韧,问道:“馄饨馅要三鲜还是羊肉?”
  “都要。”裴敏抱着酒坛,眼睛弯成两湾月牙,倚着灶台道,“你何时来的?也不同我招呼一声。”
  贺兰慎揉面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睫轻轻抖动,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微妙情绪道:“你我四天未见,我若再不主动些来找你,你兴许就将我忘了。”
  

第56章
  近几日朝中暗流汹涌, 军政大权尽数把握在天后手中, 朝中多有怨愤,暗流涌动。裴敏一边要陪伴天后左右,为她监管长安各处,一边又要留意巴州和扬州那边的动静,难免忽略了情爱之事。
  更何况,贺兰慎这些时日亦是忙得脚不沾地, 既要同兵部交接, 又要向新天子和天后述职, 每日早出晚归,裴敏便忍着没去打扰他, 偶尔实在想他了, 也只是轻叹着对着空气唤两声‘贺兰真心’……
  “我原是为你着想, 不想在此刻分你的心,或是让旁人看见你我私交甚密,又要上折子弹劾你。”裴敏叹了声,惋惜道,“早知你会这般失落,我就不强忍着对你的思念了。”
  贺兰慎面色柔和些许, 将手中的面团反复折叠擀成一张极薄的面片,而后切割成小块,干脆利落道:“忙了一日归来,总想看看你。”
  可是等了几日才发现,若非他主动去找裴敏, 裴敏大多也不会主动来寻他。便是明知裴敏天性洒脱不驯,绝非那种黏黏糊糊、满脑子只有情爱的女子,夜深人静之时,他心中依旧会泛起些许淡而绵长的落寞。
  贺兰慎将三鲜馅料填入切好的馄饨皮中,手指飞速一挤,一只只馄饨便包好了。他道:“我原以为回长安后,可以离你更近些。”
  “好啦好啦,我已知错了,实在不该放着如花似玉的美郎君不陪伴,整日去想那些乌七八糟的公务差事,平白冷落了我的小将军。”说着,裴敏不伦不类的一拱手当做赔罪,将酒坛搁在一旁的矮桌上,挽起袖子笑嘻嘻道,“今晚吃馄饨么?我帮你。”
  贺兰慎调的馅料乃是仿长安名吃‘萧家馄饨’的做法,讲究鲜甜不腻。他原是不吃肉的,却特地准备了一大碗羊肉馅,想着给裴敏暖身用。
  她的手脚一年四季总是温凉偏冷,若不好生将养,唯恐折寿。
  裴敏捏出来的馄饨奇形怪状,不是这里破了皮,就是那里漏了馅。贺兰慎的目光扫过她腕上那突兀的伤痕,低叹一声,伸手隔开热忱过头的裴敏道:“你去歇着,我来便是。”
  “不用不用,我能包好的。”裴敏伸手去够碗中填馅的勺子,执着道,“俗话说得好,夫妻搭配,干活不累嘛。”
  “咳咳!”身后传来一声重咳,曹叔拿着竹编的漏勺,板着一张酱紫色的脸不悦道,“‘治大国若烹小鲜’,膳房可不是用来打情骂俏的地方。”
  贺兰慎的面色不变,耳尖却倏地一下红了。
  裴敏以肩顶了顶他,玩笑道:“别理曹叔,他独居一生,将所有精力都贡献在了钻研庖厨上,就是见不得小年轻恩恩爱爱。”
  贺兰慎坚持道:“晚膳很快就好,这里烟雾熏燎,快去厅中歇着。”
  裴敏包馄饨的手艺着实糟糕,再任由她包下去,约莫大家今晚只能吃烂面皮泡肉馅汤了。
  裴敏只好意犹未尽地放下手中那只瘪塌塌的馄饨,走到灶火旁的胡床上坐下,撑着下巴道:“我就在这儿等你,定要吃到你煮好的第一碗馄饨才行。”
  贺兰慎没回答,嘴角翘起的淡淡弧度却出卖了他此时的愉悦满足。
  第一碗热腾腾的羊肉馄饨果然是属于裴敏的,佐以‘金银夹花’的蟹粉卷,连汤带肉,鲜美到能将舌头吞下。
  一碗尚不能满足,她欲再吃,贺兰慎却是不肯了,解下腰间的靛蓝襜布道:“勿要贪食,留着肚子慢慢吃。”
  晚宴上没有波斯琴声和回纥手鼓的热闹,颇有些不习惯。国丧期间大家也不能尽情饮酒作乐,只规规矩矩吃了顿饭,又天南地北话了些许家常,这才陆陆续续散去。
  戌正,碎雪如沙,打在檐上和枯枝间,发出窸窣的声响。
  裴敏酒足饭饱,回过神来时发现贺兰慎已不在厅中,便抓起狐狸毛的披风往身上一裹,出门去寻他。
  贺兰慎并未走远,站在回廊的灯火下仰望飘零的碎雪,身姿清俊挺拔,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去屋里待着?”裴敏问。
  贺兰慎的声音有些清冽低沉,像是那坛清幽的玉露春,说道:“出来醒酒。”
  “站会儿就回去,别冻着了。”虽然贺兰慎的身子一向强健,连风寒感冒都不曾有,裴敏依旧有些担心。她揉了揉被风吹红的鼻子,挨过来热忱道,“你瞧这天色很晚了,坊间宵禁,看在你为我洗手作羹汤的份上,诚邀少将军今夜留宿寒舍,如何?”
  贺兰慎已然习惯了她的口无遮拦和善意调戏,闻声嘴角荡开一抹淡笑,垂眸望着她明亮的眼眸,闻声道:“敏儿忘了么?今夜上元节,城中并不宵禁。”
  裴敏‘啊’了声,反应过来道:“呀,我竟忘了!那,你今夜是要赶回去么?”
  贺兰慎没说话,眼中的深沉眷恋只增不减。
  裴敏看懂了他的意思,指着廊下细盐似的碎雪道:“下着雪呢,出门多有不便,不若留下将就一晚,天亮前再悄悄离开。无人看见,则不算失仪。”
  何况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同枕共席了,还在乎多一次少一次么。
  明知若被外人知晓他夜宿净莲司,乃是革职弹劾的大罪,贺兰慎依旧抵不住她不经意间流露的缱绻温情,颔首道:“好。”
  裴敏于是笑得更明朗了,弯着眼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常常想,若是你我能顺遂成亲便好了。到那时你光明正大地留宿在我这,名正言顺,再也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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