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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香事-分卷阅读183

  陈淮安抬起头来,上辈子曾经多少次来来去去的这座大殿,比他想象中要新一些,更亮更刺眼。
  首辅和次辅监考,还穿着内里纻丝,外绣五彩花饰的厚重公服,顶着大太阳,就在考场之中转来转去。
  自打入京以来,他迄今为止未见过陈澈,陈澈当然也不曾见过他。不过,两位阁老走着走着,就停到了陈淮安与葛青章的身边,俩人站于边上,便小声的谈论起了今科的考生,以及河南的收成,等等朝政上的琐事。
  同样绯面,团花质的一品大员公服,黄启良短胖矬,简直像只过年时披红绿,滚绣球的胖狮子一样。
  陈澈个子中等,体态清修,皮肤清皙白透,颌下一抹青须,叫团花公服衬着,天然一种新郎倌似的清秀俊逸,再兼他双目生的好,瞳似点漆,稳稳站在那里,通身上下透着股子睿智。
  他口才好,跟陈淮安一样,要想奉承谁,话说的花团锦簇,总能逗的人哈哈大笑。
  两位辅臣私下不管怎么样,于明面上是亲如兄弟,一团和乐的。
  所以,这俩人就站在陈淮安和葛青章的身边,至少谈论了一个半时辰,直到正午最烈的太阳斜过去,俩位阁老这才挪步,走了。
  “首辅大人替咱们挡了整整一个半时辰的日头,要不是他,此刻我已经晒中暑了。”葛青章还笔的时候,满头叫汗打湿,瞧着都快要奄奄一息了的样子。
  陈淮安接过笔来,什么也不说,提笔就书,眼看日影一点点坠落,别人的文章都快要作完了,他的考卷才起了个头,只有臣对二字。
  “淮安,淮安,你瞧那是甚?”葛青章本来都快晒晕过去了,瞧着从远处游来一条通体花白,头形似锥子一般的蛇,因为他自己本身怕蛇,居然又清醒了过来,紧紧的盯着那条蛇。
  皇宫大内,也不知从那里居然能游出一条蛇来,蜿蜒着,蛇头信子梭梭的响着,居然就径直的朝他们俩的位置游了过来。
  此时已然日暮,再有一刻钟就该交卷了。
  陈淮安心中叫了声晦气。这也是黄启良的手段,蛇这东西,生平最爱一种东西就是香油,只要闻见了香油,蛇肯定是得偷吃点儿的。
  所以,方才葛青章那杯香油,其实是给这条蛇备的。毒蛇要吃香油,游过来之后,再把葛青章给咬死,只是巧合,纯属意外,谁能知道这他妈是黄启良干的?
  这是来自首辅的报复,也是座主的暗杀,葛青章这个背叛座主的门生死个不明不白,以后那个举子还敢不拜师门,不听座主的话?
  葛青章也不知是怎么了,挪也不挪,就那么定定的坐着,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从他背上往外透着。
  陈淮安还在奋笔疾书,但因为香油就在他身边放着,毒蛇已经朝着他游过来了。
  蛇要偷油,就得先解决了看着油的人。这头似锥,长及三尺的小蛇,看似小,陈淮安却识得,这是普天下的奇毒,五步蛇。叫它咬了,人走不过五步就得死。
  就在蛇竖起头来,昂头欲攻的瞬间,陈淮安出左手,掐住蛇的脖子,将它往自己左手上一缠,右手一直未停的,依旧在书。
  天空压来乌云一片,起了风,这竟是个要下雨的样子。
  此时考生们陆续而起,都已经开始交卷了。
  还在奋笔疾书的男人肩宽背挺,胡茬根根分明,古铜色的脸上,两道浓眉紧簇,修挺的鼻尖上还挂着森森汗珠儿。
  而他的左臂上还缠着一只三尺长的五步蛇,蛇头就在一只杯子口上探着,这蛇,竟是在吃香油。
  每每有考生捧着考卷自他身边走过,都要吓一大跳。
  葛青章此时已经吓傻了,只道蛇必定要咬陈淮安,陈淮安也必死无疑,岂料他竟化解的这样快,一手御蛇,还能一手书卷,怔了半晌,舔着半干的唇说:“陈淮安,直到今日,我才认你是我的表妹夫。”


第144章 防不胜防
  今天也是林钦的小徒弟,皇帝的儿子朱玄林到神武卫学习拳脚的日子。
  锦棠是正午的时候到的神武卫,不过因为今日殿试第一场,林钦并不在,接待她的是吴七。
  小皇子于皇帝来说,大约就是小念堂对于罗根旺的感觉。爱他,疼他,但那爱全放在心里,明面上是不会露出来的。
  他的成长,安全,以及身边的人,皇帝似乎也不甚观注,林钦都不在身边,居然还让他一个人出来。也难怪上辈子这孩子最终成了个傻子。
  他还带着个大伴儿,一个名叫德胜的小内侍,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进神武卫的衙门,就忙着去跟几个副指挥使,统令们拉关系,作交际去了,而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小皇子,往校场一丢,便跟没有小皇子这个人似的。
  锦棠去的时候,这孩子正在毒日头底下玩泥巴了。
  杏黄面的绸质袍子,显然布料是好的,可惜用了最次等的线,一处处全是破口,这孩子大约也许久没吃饭了,瞧见穿着直裰,屈膝半跪在自己面前的锦棠,舔着唇唤了声姐姐,便又低下头,去玩沙子了。
  一看,他就是打小儿没人理,独自一人玩惯了的孩子。
  锦棠揭开食盒,捧了碗拿冰湃着的山楂糕,柔声道:“殿下,尝一块试试。“
  朱玄林摇了摇头,抿着唇,依旧在挖沙子。
  “父皇说,我不能随便乱吃别人给的东西,那里面全是下了药的,徜若我吃了,就是自己找死。”孩子吐了这样一句与年龄不相符的话。
  锦棠于是将那块冰凉凉的山楂糕放进了自己嘴里,吃罢之后,再拈一块出来,问道:“这块要不要吃,不吃我也吃了它?”
  其实最能引起人食欲的,就是看别人吃饭了。
  朱玄林犹还脏着手,颇丧气的抬头看了锦棠一眼,道:“大伴儿说了,脏着手是不能吃东西的,吃了会拉肚子。”
  锦棠于是往他唇边一凑,他舔了舔,大约那种酸甜和着凉气吸引了孩子,他蠕了蠕唇,轻轻的咬了一口,在舌尖上回了片刻之后,忽而张大小嘴一吞,就把整块儿的山楂糕给吃了。
  吃了一块还要一块,连着吃了三块,孩子瞧着碗里还有,便跟那喂熟了骨头的小狗似的望着锦棠,居然来了句:“姐姐,烦请喂给我吃。”
  锦棠爱孩子,但就跟那狼外婆似的,除了自己两个小弟弟,没疼过别的孩子。
  当然,这世上的孩子大多有爹有娘有亲人,不会去接受外人的疼爱。而朱玄林这孩子,贵为天子唯一的儿子,本该仿如珍珠一般,叫人捧在掌心的,谁知最后却得锦棠来疼他。
  她揽过孩子的脑袋于自己额头上碰了碰,道:“这东西太凉,吃三块仅够了,你要想吃,孃孃这里还有好东西,快来。”
  生的南瓜子没有熟的好吃,孩子当然不喜欢吃。
  锦棠为了能叫这孩子喜欢,特地把生南瓜子放在昨夜熬好的红糖汁子里滚过一回,薄薄的瓜子儿,外面罩着一层子的焦糖壳子,又脆又香。锦棠喂一粒,这孩子吃一粒,转眼就吃了个一干二净。
  这东西驱虫最管用的,锦棠估摸着再给他吃上两三回,他肚子里的蛔虫就该给驱下来了。
  看这孩子于校场上玩了半日,锦棠又给他喂了一碗自己熬的黄米粥并饼子,普通人家最普通不过的吃食,更何况饼都凉了,口感肯定不如早晨陈淮安他们吃的时候香,但这孩子居然吃的津津有味,见锦棠要走,还说:“孃孃,徜若我给你封个官职,您能进宫陪伴我吗?”
  锦棠笑道:“进宫大约是不行的,因为孃孃太老,皇家不肯要孃孃作婢了。不过,殿下要是喜欢,就跟林指挥使说一声,下次您来神武卫的时候,孃孃继续给你送吃的,好不好?”
  朱玄林到底才不过五岁的孩子,一顿饭就给哄的乖乖儿的,狠狠的点着头。
  锦棠边走边回头,一边庆幸自己这般容易的就给这孩子喂了南瓜籽吃,一边又因为这孩子太容易哄,身边漏洞太多而担心不已。
  一个才五岁的孩子而已,孤独,寂寞,独自玩耍大约是他的常态,锦棠离开校场的时候,便见他忽而站了起来,回过头来,搓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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