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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分卷阅读51

心情忽然间荡然无存,心想:“怎么还说不通了,我是把他宠得要上房了吗?”
  他语气开始有点不耐烦起来:“江湖路远,人心险恶,有什么好玩的?那和尚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逃命就会讨饭,你跟着他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和先帝交代?”
  “啊,”长庚漠然想,“果然是因为要和先帝交代,先帝九泉之下要是听说我是秀娘不知从哪弄来的小杂种,专门混淆皇家血统用的,搞不好正气得打算还阳来掐死我呢。”
  他每多看顾昀一眼,就觉得心如刀绞一次,罪孽深重一次,恨不能马上就畏罪潜逃。可是那个人居然扣着他不让走。
  长庚对着一无所知的顾昀,有那么一会,心里平白无故生出一把缠绵的怨毒来,不过很快回过神来。
  长庚收回落在顾昀身上的视线,平静地说道:“义父前几天还跟我说过,只要是我自己想好要选的路都可以,这么快就不算数了?”
  顾昀心头火起:“我说让你自己想好,你这就算想好了吗?”
  长庚正色:“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不行,重新想!想好了再找我说。”顾昀不想在外面发作他,便没好气地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长庚目送着他的背影,拂去身上沾上的花瓣,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不用回头就听得出来人是谁,说道:“了然_0_da_0_shi见笑了。”
  了然和尚刚开始没敢出来,探头探脑半天,见顾昀走了,才放心露面,比比划划和稀泥道:“侯爷是好意。”
  长庚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已经磨出了细细的茧子,只是还没有经过伤痕的洗礼。
  他冷漠地说道:“我不想在他的好意下做一个凡事仰仗他的废物。”
  “和尚觉得殿下有几分偏激,”了然比划道,“就算是圣人们年幼时,大多也是在父母长者的庇佑下长大的,以殿下的标准,岂不是天下皆废物吗?大器晚成,须得戒骄戒躁。”
  长庚没有回话,显然是没听进去。
  了然和尚又道:“我见殿下神色郁郁,是毒已入骨。”
  长庚悚然一惊,以为他知道了乌尔骨的事。
  却见了然和尚又道:“人心中都有毒,有的深些,有的浅些,殿下这个年纪,本不该发作得这么彻底,您心思太重了。”
  长庚苦笑道:“你知道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周身的一切——王爵,虚名,都是秀娘偷来的,总有一天会有人看出他与这些东西的不般配,让他露出马脚来,让他失去一切。
  这样惶惶不可终日惯了,长庚始终觉得自己在京城是个局外人。
  顾昀站在四殿下的角度上为他筹谋前程,他心里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每天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是条泥里滚的“地龙”,别人却偏偏要给他插犄角镶鳞,费尽心机地将他打扮成真龙,殊不知装饰再多,也是不伦不类,他始终是条上不得台面的蚯蚓。
  既然这样,不如索性离远点,省得将来难堪。
  唯有一个顾昀,带给他的喜怒哀乐都那么刻骨铭心,没有一丁点掺假,他没法自欺欺人地轻轻放下,只是时常觉得自己不配。
  长庚没有自怨自艾很久,很快回过神来,问道:“对了,_0_da_0_shi,我一直想向您打听,我小义父到底有什么病症?那次东海之行他很不对劲,却不肯告诉我。”
  和尚慌忙摇头:“阿弥陀佛,和尚可不敢说。”
  长庚皱了皱眉:“他自己逞强不算,你还帮他?”
  “侯爷岂是那无谓逞强的人?”了然笑道,“此事他若是自己不愿提,不是怕别人知道他的弱点,大概因为此乃他身上逆鳞与心头的毒——谁敢碰安定侯的逆鳞?殿下绕了我的小命吧。”
  长庚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
  顾昀好不容易从大漠黄沙里开小差出来两天,本想好好领略一下江南风光,出去遛个马、游个湖、看几个美人什么的,走之前玩够本,结果被长庚两句顶得没心情了,闷在屋里不肯出去,反正他看长庚也来气,看姚镇也来气,看了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姚家两个熊孩子还不肯消停,你一声我一声地吹竹笛子,十里八村都听得见,好像一对聒噪的八哥。
  顾昀一听那没调的声音,就想起长庚把笛子从他手里抽出去的样子,更来气了——以前不是有什么东西都先给义父的么?怎么说变就变呢?
  可怜天下父母与子女的缘分看起来血脉相连,却原来都不能长久。
  何况不是亲的,连血脉相连都没有。
  傍晚的时候,一个玄鹰落在院子里:“大帅,沈将军来信。”
  顾昀将一口气憋回去,接过来一看,只见沈易那碎嘴子写信倒是颇为简洁,就仨字——急,速归。
  沈易自从灵枢院中出去跟他出生入死,什么阵仗没见过?没事万万不会讨嫌写加急信催他。
  玄鹰:“大帅,您看……”
  顾昀:“知道了,不必回,我们明天就启程。”
  长庚那边根本还没说好,顾昀本想晒他两天再说,可沈易催得急,没办法,只好在屋里走了两圈后,起身找了过去。
  长庚正在院里练剑,顾昀旁观了片刻,忽然回手抽出玄鹰的佩剑,玄鹰身上甲未卸,重剑足有人成年人巴掌那么宽,被他拎鸡毛掸子似的轻飘飘地拎在手里:“小心了。”
  话音未落,一剑已经横扫而出,长庚扎实地接住,竟一步没退。
  “长进了,”顾昀心想,“手上也有些力气了。”
  他猛地一掀,借着手中剑之力翻身而起,大开大阖一剑如满月。
  长庚不敢硬接,脚下连错几步,却卸不下他这一剑之力,顾昀手中笨重的重剑如灵蛇吐信,眨眼间已经刺出三剑,长庚横剑而挡,人已退至角落,侧身蹿上梁柱,整个人在空中打了个旋,一脚踩上顾昀的重剑。
  顾昀叫了声好,蓦地松开剑柄,长庚脚下骤然失去支撑,踉跄了一下,顾昀探手一抓,重新抓住剑柄,轻轻往下一压,正压在了还没站稳的少年肩膀上,玄铁剑光让他起了一脖子鸡皮疙瘩。
  顾昀笑起来,用重剑拍了拍长庚的肩膀,回手将重剑扔给身后的玄鹰:“不错,功夫没懈怠过。”
  长庚活动了一下隐隐发麻的手腕:“比义父还差得远。”
  顾昀大言不惭道:“嗯,那是还差得远。”
  长庚:“……”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先自谦再语重心长地教导两句吗?他怎么还顺杆爬了!有这么不谦虚的义父吗?
  顾昀:“你要是到西北大营来,我可以亲自教你。”
  果然还是为了这个,长庚忍不住失笑。
  说起来也是奇怪,有的时候,一个人真想得到什么东西,汲汲渴求机关算尽也求不到,忽然觉得不想要了,那东西反而会纠缠着找上门来。
  长庚婉拒道:“我在侯府的时候,曾问过师父,义父小时候练剑习武也是在侯府,为什么能那么厉害,师父告诉我,功夫扎实,主要看自己肯下多大工夫,功夫厉害,主要是战场上生死一线的情况多了,谁教都一样。”
  顾昀笑容消失了。
  长庚:“义父,我三思过了,还是想出去见见天地。”
  顾昀皱眉道:“京城和边疆的天地不是天地吗?你还要见什么,大梁装不下你了?你还想游到西洋去吗?”
  又要吵,玄鹰在后面一声不敢吭——高大的天空杀手抱着自己的重剑,假装自己是一座忘了收的煤堆。
  长庚不吭声了,只是深深地看着顾昀,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把自己心里压抑的事呕吐一样地倒出来,后来忍回去了——他设想了一下顾昀可能有的反应,感觉自己可能承受不了。
  顾昀:“你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是哪来的,明天就让那和尚滚蛋,你老老实实回京城,既然不想去西北,那就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长庚很想冲顾昀大吼一声:“侯府不是我的家。”
  可这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他一口咬成两半,咽下去了,他本能地怕说出来伤顾昀的心——尽管不知道顾昀有没有心可以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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