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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分卷阅读83

第54章 惊变
  
  长庚僵立良久,走到温泉边上,缓缓地跪了下来,垂目注视着顾昀身上成群结队的伤疤。
  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半夜三更被乌尔骨惊醒,惊醒后,他就会翻来覆去地想顾昀。
  长庚从小喜欢安静,那时候经常觉得这个活泼得过了头的义父不可理喻,后来琢磨多了,他突然有种奇怪的疑问,顾昀……怎么会长成这样的一个人呢?
  想那老安定侯与长公主膝下独苗,那是多么不可一世的贵公子,何其清贵,稚龄时骤然失去视力与听力,被亲生父亲锻铁一样逼着抽着往前赶,伤痕累累的羽翼尚未长全,又接连经历考妣双丧,玄铁营昔日荣光黯淡,被困于深宫之中……一个人倘若在年幼的时候受过太多的伤害,哪怕不会偏激冷漠,至少也不会是个能玩爱闹的。
  长庚对此深有感触。
  他有时难以想象,那伤口要重叠多少层,才能将一个人磨砺成这个样子?
  长庚突然恨极了自己竟晚生十年,竟没有机会在荆棘丛中握住那个人尚且稚拙的手,单为了这一点,他觉得自己会终身对沈易心怀妒忌。
  他魔障似的上前,拨开顾昀垂了一身一水的长发,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顾昀胸口那道横亘的伤疤。
  “嘶……”顾昀被他摸得头皮发麻,忙往后一躲,“这正跟你说理呢,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长庚哑声道:“这是怎么弄的?”
  聋子一开始没听清,长庚便捉了他的手,一字一顿地在他手心又写了一遍。
  顾昀愣了愣,一时想不起来了。
  长庚将他琉璃镜上的水汽擦干净,架回到顾昀鼻梁上,深深地凝视着他,打手语道:“义父,我们一人坦白一件事好不好?”
  顾昀一皱眉。
  长庚:“你对先帝感情深厚,想亲他、抱他、与他耳鬓厮磨地纠缠一辈子吗?”
  顾昀失声道:“什么?”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先帝那张总显得悲苦横生的老脸,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你回答了,到我了,”长庚一脸清心寡欲地说道,“我想。”
  顾昀:“……”
  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长庚这个“我想”指代了什么,鸡皮疙瘩当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寒毛快要竖成刺猬了。
  “无时无刻都想,做梦都想,现在特别想……还想一些其他的事,说出来怕脏了义父的耳朵,不便提起。”长庚闭上眼睛,不再看顾昀,自顾自地比划道,“要不是弥足深陷,怎么配算是走火入魔?”
  顾昀噎了良久,干巴巴地说道:“……你还是跟和尚多念念经吧。”
  长庚道:“这话你要是五年前对我说就好了,说不定当时放下,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可是那么多日日夜夜过去了,那么多只有反复念着顾昀的名字才能挨过的噩梦与泥沼,他一直饮鸩止渴——
  早就晚了。
  吃屎都赶不上热的的安定侯呆愣良久,也没回过神来,他震惊地想道:“五年前我以为你还是个吃奶的小毛孩子!”
  “那我问下一个问题,”长庚紧闭双目,“义父觉得我恶心吗?”
  顾昀又是好久没吭声,长庚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手掌不由自主地在袖中收紧了——顾昀方才身体的本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那种明显的不适分毫毕现地从他的鸡皮疙瘩里泄露了出来。
  顾昀或许能理解他的心,但是恐怕永远也无法理解他的欲望。
  长庚听见了水声,是顾昀上了岸,披起衣服。
  顾昀叹了口气,伸手在长庚肩上拍了拍,平静地避而不答道:“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长庚嘴角微卷,可能是打算露出个微笑,但是失败了,只是几不可闻地说道:“我知道,我不会让义父为难的。”
  顾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好一会才觉得自己有点缓过来了,正要开口说话。
  忽然,他感觉背后有一道异常凌厉的风针似的刺向他后心,方才被长庚放在一边的酒杯反射了一道尖锐的光。顾昀尚且来不及做出反应,长庚已经扑向了他。
  长庚一把搂住他往旁边滚去,手臂一紧,同时,顾昀的狗鼻子闻到了一丝细细的血腥味。
  一支尾部白汽未散的箭擦着长庚身侧而过,袖子应声而开,一下露出了里面被擦伤的皮肉。
  长庚一抬头,只见静谧的温泉小院外,尖锐的金属色一闪而过,是个‘轻裘’!
  可温泉别院和北大营相距不过五里,快马不必加鞭,片刻就到,这刺客哪里来的?
  刺客一击不得手,但还没完。
  夕阳沉甸甸地往下坠,方才放箭的轻裘甲蓦地从另一边的院墙蹿出。
  他脚下蒸汽蒸腾,人如一道闪电,转眼已在近前。顾昀一把推开长庚,伸手竟从方才放酒的小桌下面抽出了一把钢刀,手腕翻转间,已与那刺客过了两招。
  顾昀的功夫是赤手空拳时跟铁傀儡周旋时练出来的,纵然轻甲也烧紫流金,他却并没怎么放在眼里,可是两招过后,顾昀突然蓦地往后退去——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抖,钢刀那一点重量竟让他有些不堪重荷。
  长庚一眼便看出不对,伸手接住他,同时握住了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提刀,狠辣精准地自那刺客下巴捅了进去,刀尖一直别到了刺客的铁面罩,“当”一声响,血雾喷了出来。
  长庚看也不看他,手指立刻滑到了顾昀脉门上,沉声道:“有人给你下药。”
  顾昀胸口一片发麻,心脏随心所欲地乱蹦起来,他“唔”了一声,一时有点喘不上气来,微微的麻木感很快往四肢流去,这让看不清也听不清的顾昀心里一紧。
  “没事,”顾昀急喘了两口气,“恐怕没完,你……”
  这张乌鸦嘴话音没落,墙头上突然窜上来十来个的轻裘甲,与此同时,守在别院外面的侍卫也被惊动,应声而起。
  那些刺客不知脑子里有什么病,眼见刺杀失败,竟还不肯败退,找死似的迎着家将们蜂拥而上。
  安定侯府的侍卫都是家将,战场上退下来的,与那些看家护院的打手不可同日而语,进退有度,机动性极强,长庚只扫了一眼一边倒地战场,便将顾昀扶到了一边:“义父……”
  顾昀竖起一根手指在他嘴边,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轻轻托了一下他受伤的胳膊,示意他先管自己。
  长庚没理会,干脆跪在一边,按住顾昀的手腕,此时,顾昀的脉象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紊乱了。长庚努力定了定神,想起顾昀是个常年的药罐子,比一般人抗药性强得多。
  要彻底放倒他也没那么容易,想来刚才是被热水泡得,那一点药效才一下子发了出来。
  这时,院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山庄都为之震颤,连半聋的顾昀都听见了。
  只见交手不过片刻,刺客已经被训练有素的家将们制住,就在统领下令要拿人的时候,所有的刺客竟同时将轻裘上的金匣子捅穿自爆了!
  顾昀眯起那双不太管用的眼,压低声音道:“死士……”
  统领一边命人救火,一边跑到顾昀面前:“属下无能,请侯爷和殿下先行退避。”
  顾昀却没吭声,仿佛还在出神。
  一时间,他经年褪色的旧回忆被血淋淋的扒了出来,带着历久弥新的张牙舞爪,狰狞地竖在了他面前。
  那年关外的天刮着充满杀意的风,满目玄铁之地是苍茫萧条的草原,大批的秃鹰徘徊不去,马行高草中,隔着几步就能踢到一块带着野兽齿印的白骨。
  还没有桌子高的小顾昀正因为一点小错被老侯爷罚,早饭也不许吃,在营中扎马步,每个经过的将士看见他都会忍不住笑,笑得那从小就自尊心过剩的孩子眼泪一直在眼眶里转,死撑着不肯掉下来。
  那时战事已经平息,十八部落进贡的紫流金已经入了国库,神女也封了贵妃,一切原本那么平静——
  可是突然,一个巡防的将士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小顾昀身边,身上还穿着重甲,没有一点伤痕。接着,他院子里的侍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而外面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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