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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残疾首辅冲喜-分卷阅读15

色,语气满是重石落地的轻松:“快快请进来!有小花守着世子,我也就放心多啦。”
  啊呸!
  小花又是个什么狐狸精,还能贴身服侍姑爷?!
  青杏将吃了大半的五香糕一摔,嘴一瘪,泪眼汪汪道:“你们太坏了,你们欺负人!把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往姑爷身边送……姑爷是我家小姐的,谁也不许抢!”
  刚回府复命的黑衣大美人一跨进天井小院,就听到一个脸生的青罗小婢叫嚷着“快将小花赶出去,不许和小姐抢姑爷”,顿时嘴角一抽,顿在原地。
  冬至与岁首齐肩,都是本朝最隆重的节庆。
  每当到了冬至前后,皇族郊庙祭天,平民亦是祭祖谢师,便是流离的穷苦百姓亦会在这一天穿上自己最体面的衣裳出门,围观沙弥们在寺门前布施做法。
  暮色四合,明灯如昼,撩开车帘望去,满街红男绿女人头攒动。道旁高楼鳞次栉比,檐下灯火绵延喧闹,小食摊上热气蒸腾,刚出锅的面点香飘十里,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皆是长安城千余年积淀的繁华富庶。
  闻致说,他是受不了丁管事的念叨才勉强前来的。
  丁管事那人,看似憨厚老实,实则满肚子弯弯绕绕,一会儿说女孩子家家一个人出门,若是遇险该怎么办啦!一会儿又唉声叹气,故意说什么“给大小姐的回信,要说点什么才好呢”……
  闻致最厌他向闻雅告状,平白惹得阿姐担心,索性就来了。
  明琬对此将信将疑。
  闻致是何等脾性?他若是真不想出门,发起狠来连闻雅的面子也不给,怎会因丁管事的几句唠叨要挟就妥协?
  明琬有些看不透他了,猜想大概还是因为她下藕池大病一场的缘故,闻致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良心发现,也未可知。
  不管如何,只要他不记恨自己那日出言冒犯,一切都好说。
  街上游人太多,摩肩接踵,马车还未到慈恩寺就被堵住了。正巧街边站了个卖烤地瓜的老伯,明琬眼馋,数铜钱买了两个。
  烤地瓜软而热乎,用手一掰就直冒白气,质朴的味道盈满车内,甜香无比。明琬掰开一只,小心翼翼捧着,咬上一口,烫得直呼气,略带婴儿肥的莹白小脸蒙着一层俏丽的红。
  她抿唇舐去唇上沾染的地瓜粉屑,迟疑片刻,将另一只地瓜搁在闻致轮椅的扶手上,说:“这个给你。”
  闻致瞥了那油纸包裹的,沾着草木灰的烤地瓜一眼,眉头拧起。
  他用两根手指捻着油纸,将烤地瓜抛回明琬怀中,满脸兴味索然的冷漠,道旁的灯火掠在他幽黑的眸中,映不出半点暖意。
  明琬已经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怔了片刻,将那地瓜用油纸重新包好搁在一旁,扭头望着道边的摊贩人群出神,不再理会身边的闻致。
  闻致反而抬眼,视线淡淡扫过趴在车窗上的明琬。
  她的侧颜镀了一层橙黄暖光,倒也比平日更耐看了些,琉璃般通透的眼珠子随着路边来往说笑的人群转动,显而易见的向往,恨不得一头扎进这热闹中似的。
  满街喧闹的市侩烟火气,有何好看的?吵得人头疼。
  马车迟迟没有前进,闻致等得心烦,沉声问随行的侍卫道:“为何还不走?”
  侍卫从前方探路回来,满头热汗,“回世子,前面有个小孩儿失足掉入太平缸中,溺水了,围了不少人看热闹,故而拥堵。”
  闻致眉间的郁色更浓。
  长安城就是如此,不管好事坏事,只要谁家出了一点动静,便全都苍蝇似的围过去,伸长脖子凑热闹。
  明琬听到有小孩儿落水了,稍稍将身子探出马车,果见前方不远处围了一大堆人,一名牛高马大的汉子打着赤膊,将一个湿漉漉的小孩倒挂在肩上不断来回奔跑,试图将溺水孩子肺腑中呛入的水倒出来似的……
  围观的人群随着汉子奔跑的动作,和腊肉般倒挂肩头已了无生气的孩子而不住惊呼叹惋。
  倒挂奔跑是民间救治溺水昏厥者的偏方,根本不足信,这样来回奔跑,非但孩子肺腑中的积水倒不出来,还会延误最佳的救治时辰。
  明琬地瓜也不吃了,心脏揪紧似的疼。她坐立难安的样子,回头看了闻致一眼,闻致眸色不耐,对她无声的请示视而不见。
  侍卫斟酌道:“世子,可要换条路走?”
  “等一下!”明琬打了个轻嗝,望着闻致道,“我想去前方看看,可否请世子稍候片刻?”
  闻致撑着脑袋,唇线抿着,目光幽冷。
  明琬深吸一口气,腾地站起来,一把撩开车帘跳了下去。
  闻致唇线抿得更紧些,修长的指节将车窗布帘撩开一条缝,看到明琬瘦小的身形如一叶扁舟在人流中艰难逆行,沉默了片刻,终是开口吩咐:“跟着她。”
  一名侍卫领命,跟在明琬身后悄声保护,没让她发现。
  明琬气喘吁吁地挤入围观人群的最里层,那背着落水小孩儿的汉子已经跑累了,将双目紧闭的孩子平搁在地上,直摇头。孩子旁边有对衣衫破旧的中年夫妇,正按着孩子的人中哭天抢地,想来是她的爹娘……
  “你们这样是不行的!”明琬也不知哪来的底气,一声轻喝,便挽起袖子上前,探了探孩子的鼻息。
  已经没有气了。
  她立即跪在冷硬的地上,解开孩子的衣襟道:“她落水多久了?”
  “一刻钟前她爬上坊墙看灯,我与老汉在下方买煎饼,一不留神就发现她不见了,听到缸里有水响才知她已落水,立即叫人来救,前后大约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头发妇人哭哭啼啼,而后又攥住明琬按压孩子胸膛的手,声嘶力竭道。“你、你是谁啊?为何要解我家姑娘的衣裳……哎呀使不得使不得!这般用力,岂不将她肋骨都压断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若是落水不到一盏茶,还有救!”明琬按照阿爹教的法子,双掌交叠用力有序地按压孩子胸腔,孩子依旧双眸紧闭,面色呈现出死人般的假白。
  她掰开孩子的嘴,嘴对嘴俯身渡气,四周围观者又是一阵倒吸凉气。
  “伤风败俗……怎可如此!”
  “还好落水的是个姑娘,若是个男孩,断了香火,这家人岂不伤心死?”
  都这个时候了,这群人却还在庆幸落水的是个女孩子!女孩儿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明琬气得不行,咬紧唇,凝神按压、渡气,铁了心要将人从阎王手中救回来。
  而这一切,都被马车中的闻致看在眼里。
  人影重重,他其实看得并不真切,只从人群的缝隙中窥探明琬跪在地上竭力施救的模样,那样认真,又那样渺小。
  这么冷的天,孩子又年幼,怎么可能还救得回来?
  她还是这般爱管闲事,热忱且傻,令人厌烦。
  这世上从来没有济世圣人,也并非每一分努力都可以得到回报,生如逆旅,不管如何挣扎皆是徒劳……过往历历在目,都是血的教训。
  闻致心中哂笑,冷眼旁观,只等着她功败垂成、灰溜溜地回到他身边……
  “有气了!”
  人群中忽的爆发出一阵惊呼,如沸水入油锅,人群骚动起来,接二连三地传出捷报:“快看!孩子睁眼了!”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出声儿了,有希望啦!”
  人群的中心,明琬并未就此放手,而是继续按压渡气,直到孩子能发出“呜呜”的哭声,翻白的眼睛也渐渐恢复正常,她这才长舒一口气,用手背抹去额上细密的汗水,朝死里逃生的孩子露出一个欣喜的笑来。
  灯火中,那笑如此耀眼。
  闻致有一瞬的失神,放下车帘,陷入长久的沉默。
  过了很久,明琬才在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中上了车。她满手水渍,额发湿透,呼出的热气急促疲惫,眼睛却是晶亮无比,仿佛完成了一件虔诚的大事。
  “实在抱歉,让你久等了……”她的声音细细的,有些歉疚。
  闻致以为她会来邀功,炫耀战绩,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捧起那半个冷透了的地瓜,认认真真地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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