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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残疾首辅冲喜-分卷阅读39

找她
  闻致是个聪明人, 只要稍稍冷静些许,猜到明琬的去向并不难。
  明琬没了爹娘,亦不会留在长安, 既是提及为明承远立冢撰书之事, 那她只有一个去处。
  “去查卯末至巳正的出城记录,往蜀川巴州沿线查,尤其是水路渡口。她不会骑马, 旱路太慢且关隘诸多,必是走水路长驱直下。”
  闻致背对着门坐在书房内, 宛如一座完美而冷沉的冰雕, 锋利道:“找到她后,即刻带回来!”
  侍卫们不敢耽搁, 立即领命退下。
  一旁的小花看了眼闻致沉郁焦躁的侧颜,张了张嘴, 复又闭上,终是什么都没说。
  小花是亲眼看着明琬走的。
  青杏平日对他不是横眉就是竖目, 今晨却突然殷勤起来, 捧着粥水的手都在发抖, 支支吾吾不敢看他的眼睛。若是小花连这点警觉都无, 未免太对不起世子的栽培与信任。
  卯末,长安城的晨曦很美,金碧辉煌的城池披上一层清透的金纱。他蹲坐在正厅的屋脊之上, 看着明琬背着简单的包袱, 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府。在门口时,她甚至停了一下,朝着侯府方向深深一礼,这才一抹眼睛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选择了一个最恰当的时间出门, 此时天已亮,不必担心侯府会遭遇危险;而街上人还不多,可以最大可能避免被人发现她的行踪。
  小花没有追上去。
  他只是觉得,若是一个女子在亲人离世、孤苦无依的情形下,毅然放弃侯府中优渥富贵的生活和倾心喜爱过的丈夫,筹备了一月之久,只为离去,必定是经过万千挣扎的无奈之举。今日所做的一切,或许耗尽了她毕生的勇气,若是此刻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将她最后这抹希望掐灭……那她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明琬其实是个很好的女主人。
  她干净,有活力,对待下人亲切有礼,节庆日时大家都喜爱跟在她身后跑,向她讨赏钱,其实大家并非真的要钱,只是在府中过惯了如履薄冰、大气也不敢喘的日子,太稀罕她身上透出来的安定干净的气息。
  她和青杏原是很爱笑的,主仆俩笑声一高一低,随性而不失态,是府中一年多来唯一的亮色。但渐渐的,从世子腿疾久治不愈日渐焦躁,频频外出助三皇子李成意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明争暗杀开始,她的笑在永无尽头的冷落中渐渐淡去。
  大多时候,她都是在房中看医书,写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方,还阉了后厨笼子里养着的大公鸡,治好了母鸭软壳蛋之症……偶尔在墙角发现了一株不知道是什么的草,她便会高兴地拔起来研究许久,尝一尝味道,发现没有药性,再一脸失望地栽回原处。
  世子的用意其实很好,他失去了太多东西,唯恐连最后这点也失去,故而矫枉过正,觉得攥在手心里才是最安全。但他显然忘了,一株向阳而生的藤蔓,即便固执地将其绑在黑暗中,她的枝叶和触须也必会拼命挣脱束缚,向自由处延伸……
  小花只是想不通:连他都明白的简单道理,世子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何会不明白?
  天黑前,闻致散出去的人便从城外渡口查到了明琬的踪迹:她的确是一个人上了前往岐州的客船,想必是想从岐州转船前往蜀川。
  听到此消息,闻致紧皱的长眉微微舒展,在心中嗤笑一声。
  你看,她这么笨,连逃跑都不会逃。他比她聪明有远见,安排好她的生活有错么?听他的话好好待在身边,不好么?
  闻致带着些许安心和得意,命人快马加鞭抄近道赶往岐州渡口,务必在客船到达之前截住明琬。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期许,待明琬被抓回府中,他定要好好欣赏一番她脸上的神情,再将她锁在自己身边,用一辈子来“惩罚”她,不许她再离开自己视野半步!
  他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冷静计划好一切,连神色也变得轻松起来。
  ……
  夜晚,宽阔的江面上,月光洒落粼粼的波光,耳畔水声,如银龙穿滔而过。
  客船中吊挂的灯笼一晃一晃,安静得异常。
  几十名衣着各异的船客被驱赶至甲板之上,于凛冽的寒风中瑟缩着,俱是蹲身垂首,满脸的惶然灰败之色。
  八、九个面相凶狠的河盗掂量着手中沾血的刀斧,恶声吆喝船客:“不想死的,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明琬蹲在角落的最里边,看着为首的女河盗慢悠悠踱过来,阴凉的视线挨个扫过众人身上,然后定格在自己身上。
  女河盗年纪不轻了,面黄而无眉,五官丑陋凶恶,却满身绸缎首饰。她以手中的短刃拍了拍明琬手上的金玉镯子,痞气道:“小娘子的镯子甚是好看,是自己取下来,还是姐姐帮你取?”
  说着,她以刀背在明琬手腕处来回划动,仿佛稍有迟疑,就会剁下她的一双手来。
  这镯子是明琬的陪嫁,这一年来她一直戴在身上,纵是不舍,为了保命只能用力褪下,交到了女河盗的手中。
  女河盗心满意足,见船客们被搜刮得差不多了,这才架起一腿坐在长凳上,把玩着新得来的镯子道:“让船夫将船靠岸停下,咱们撤。”
  “不可,不可靠岸啊!”一名老船夫拱手作揖,颤巍巍告饶道,“此处多暗礁,且暗流汹涌,贸然靠岸,极有撞石沉船的风险!若停船,得再往前几十里,于五河镇……”
  话还未说完,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鲜血四溅而出,老船夫瞪着眼,抽搐着扑倒在血泊中。
  受惊的人群争先恐后地尖叫起来,不住后缩,将头埋得更低,唯恐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女河盗慢悠悠将镯子套在自己手上,对着灯笼的昏光照了照,冷笑着命令:“老不死的还想糊弄人……去了五河镇,天已大亮,兄弟们岂能有脱身之机?靠岸,停船,不然我杀光你们所有人!”
  客船改变航道,歪歪扭扭朝黑越越的岸边靠去。
  忽的一声巨响,船身剧烈摇晃起来,地动山摇中,不知谁惊恐道:“不好!船触礁沉水了!”
  ……
  闻雅接到弟妹不和分离消息,带着四岁的儿子匆匆赶来长安。
  “阿致,你和阿琬到底怎么回事?”闻雅素面朝天,将怀中的儿子放在地上,让他自行去庭院中玩耍,这才转首望着书房中提笔写字的闻致,焦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阿琬的家书了,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阿致,你说话!她一个姑娘家出远门,万一有危险可如何是好!”
  相对于闻雅的焦急担心,闻致平静得近乎冷漠。
  “她走不远的。”他垂着润墨,笃定道,“最迟后日,定能将她抓回。”
  闻雅蹙着柳眉,望着闻致日渐成熟冷俊的侧颜,低声道:“阿致,她是你的妻子,不是仇人,你应该诚心请回她,而不是‘抓’。”
  闻致并未应声。
  他想:有何区别呢?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她能回到自己身边,再也无法离开,这就够了。
  闻致一直如此认为。
  夜里,他做了个梦。
  梦中是一年前的初冬之夜,他栽入冰冷绝望的池水中,看着明琬瘦小的身躯泡在水里,苍白的脸拼命仰着,抱着他沉重的躯体在水里挣扎,颤声说:“闻致,水里……好冷!”
  她的脸如此惨白,眼中黑漆漆的没有一点色彩。
  猝然惊醒,心口处仿佛压着一块千斤巨石,闷疼闷疼,连喘息都是沉重的。闻致再难睡着,抬臂搭在额上缓了会儿,而后艰难起身下榻,坐上轮椅推门出去。
  正在晒月光的小花听到动静,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朝闻致道:“这么晚了,世子要去何处?”
  大概是因为方才梦境的原因,闻致心慌得很,冷漠拒绝了小花陪同的提议,只说要一个人静静。
  自明琬来了身边,闻致已经很久没有失眠惊梦之时了。他推着藤编轮椅,缓缓碾过庭院,行过池边,最后停在厢房的阶前。
  四处皆有明琬的气息,但四处都看不见明琬,只有黑漆漆的夜与孤寂包裹着他。
  不过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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