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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那么大-分卷阅读13

跳。
  踢雪乌骓正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这马身体漆黑,四蹄似雪,脊背油光发亮,鬃毛刚硬卷曲,面相比照夜玉狮子要凶蛮许多。
  可偏就是这凶蛮的马,此时却温驯地在祝燕隐掌心轻蹭,目光时不时往布袋里飘。
  厉宫主冷酷无比,从来不喝梅子汤。
  但厉宫主的马显然觉悟不太够,闻到豆饼的味道,自己就咧开嘴来了。
  混在别人家雪白斯文的马群里,狂野彪悍,一吃就是半口袋。
  忠叔:“……”
  照夜玉狮子:“……”
  天空中挂着一轮满月,银白,隐隐透出丝丝缕缕的红。
  山中有一汪深潭,水寒凉刺骨。
  厉随_0_chi_0_luo上身泡在其中,双目紧闭,脸上毫无血色,被水浸湿的黑发凌乱贴在胸口,越发显得整个人苍白妖异。
  许久之后,他睁开眼睛,看向岸边的江胜临:“这回多久?”
  “一个时辰。”比起上回毒发,又多了一盏茶的时间。
  厉随飞身跃出寒潭,扯过树梢上的黑袍罩住身体,赤脚踩过枯枝:“不妨事。”
  江胜临在心中暗骂,你我谁才是大夫,你说不妨事,就不妨事了吗?
  厉随又道:“至少赤天要死得比我早。”
  江胜临无奈:“除了赤天,你就不能跟其他人也比比长寿?比如清虚观的三位长老。”个个雪白的胡子拖到胸口,感觉像是已经活了两百岁,吉祥如意得很。
  “他们与我无冤无仇。”
  “不如我让清虚观尽量得罪一下你,看能不能激发斗志?”
  厉随穿好衣服:“不好笑。”
  江胜临答,不好笑就对了,我若能说出好笑的故事,还苦叽叽地治你作甚,不如去那黄花梨大马车里给祝二公子讲故事,想必现在已经攒够了银子在江南买房买地,当富贵地主,娶八个媳妇。
  厉随被他吵得心烦:“再说一句话,我就把你丢进寒潭。”
  江胜临:“……”算了算了,我若气坏谁如意,而且伤神又费力。
  半山腰燃着篝火,一堆堆连在一起,像一条红色跳跃的龙。
  厉随回到山道时,踢雪乌骓正靠在树旁来回踱步,摇着尾巴喷响鼻。
  虽然用“一脸喜色”来形容一匹漆黑的马有些怪异,但厉宫主觉得自己这匹马,看起来确实心情挺好的。
  ……
  众人在三日后抵达了白头城。
  祝府钱庄的掌柜老早就守在了城门口,一见到自家车队,便疾步笑迎上前:“二公子,章管事,这一路辛苦了。”
  “倒不算辛苦,就是坐得浑身酸疼。”祝燕隐看着他身后乌泱泱许多紫衣人,“这些都是钱庄的伙计吗?”
  钱庄掌柜赶紧解释:“咱们的人都在城里,那群人是天蛛堂的_0_di_0_zi,听说是来迎厉宫主的。”
  祝燕隐更吃惊了,因为根据他这一路观察,绝大多数江湖门派见到厉随,都是避开走的,基本处于“虽然想攀附但是又不想立刻死所以还是离远些”的状态,主动正面撞上来的,天蛛堂算是第一个。
  钱庄掌柜见自家公子像是对这件事感兴趣,就继续说:“天蛛堂的堂主名叫潘仕候,今年四十八岁,人还不错,就是总吹牛,最爱吹他与万仞宫厉宫主关系亲近,还说两人多以叔侄相称。”
  祝燕隐问:“天蛛堂的_0_di_0_zi多吗,他们怎么没参加武林大会?”
  “放在西北一带,算是大门派了,潘仕候在江湖中的地位也不低。”钱庄掌柜道,“这回是身体不好,病了三五月,所以才没去金城。”
  潘仕候此时正被家丁扶着,额上有薄薄一层汗,站也站不稳,看起来的确虚弱。
  虚弱成这样还要来城门口等,可见有多重视厉随。
  但很明显,厉随不怎么重视他。
  丐帮长老与潘仕候交好,走过来悄声提醒:“万仞宫的人今晨选了西侧山路,怕是要直接绕去翠河,不会进城。”
  潘仕候听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还要硬撑着面子:“刘长老误会了,我是来接武林盟各位朋友的,家中已备好水酒宴席,还请诸位不要同我客气。”


第11章
  祝燕隐看着一脸衰样的潘仕候,实在想不出他与厉随“叔侄相称”的美好场景。主要是因为厉宫主的气质实在太魔头了,往那一站就是大写的六亲不认,不像侄儿,像天蛛堂的爹。
  城外山道,万仞宫的_0_di_0_zi正在生火煮饭,江胜临拿出一根胡萝卜,溜达过去喂踢雪乌骓。
  厉随不悦:“我说它最近怎么胖了,原来是你手闲。”
  江神医惊呆,你这人能不能讲点道理,我半个月一共就喂了两次。
  踢雪乌骓心不在焉地嚼着萝卜,思念豆饼。
  厉随替它梳开鬃毛,又拍了两把马头:“你回城吧。”
  江胜临:“你在同马说话?”
  厉随冷冷一瞥。
  江胜临举手投降:“行,我回城替你去看潘掌门。”
  厉随把马刷丢回桶里,转身去了另一头。
  江胜临心想,这是什么狗脾气。
  若哪家江湖小报此时重金求稿,有个脾气很狗的朋友是什么体验,江神医可能会谢邀,然后匿名写它个十万八千字。
  钱庄里,祝燕隐舒舒服服洗澡吃饭,又小睡了一阵,醒时外头天还亮着,隐约能听见街上的车马人声,像是极热闹。问了掌柜才知道,原来是潘仕候在摆流水席,招待武林盟众人,桌子从天蛛堂一直摆到草树街,排场铺得大,连路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祝章道:“江神医也在天蛛堂,说是明天再回咱们钱庄。”
  “那今晚就不用针灸了。”祝燕隐想了想,又问,“白头城有没有什么好去处?待到那些江湖人散了,我们也出去散散心,在家睡得骨头都软了。”
  掌柜笑着说,公子久在江南柳城,此番来了西北,自然得看些稀罕的。白头城最有名的景致,就是城外的虎啸峡,水流远看似银白锦缎,奔涌至途中又突然垂直落下,引得峡谷中巨浪滔天声如虎啸,壮阔雄浑。
  祝燕隐被说得心动:“夜晚也能看吗?”
  “能,怎么不能。”掌柜道,“今晚月色好,银白的盘子落在缎中,比白天更有看头。”
  祝燕隐拍板:“行,那等天黑后,我们便去虎啸峡!”
  另一头,草树街的宴席一直到夕阳西沉才散。
  人人酒足饭饱,满目杯盘狼藉。
  江胜临在酒宴上坐了一个时辰,潘仕候只被家丁扶着,颤巍巍过来敬了两回酒,却只字不提求诊一事,实在怪异得很。毕竟这么大一个神医还是很值钱的,摆在江湖上得被万人争着往回抢。
  左思右想,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不想活了,可天蛛堂家大业大,潘仕候日子过得好好的,应该不至于突然寻死,那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性,病是装的。
  ……
  城外山道。
  潘仕候站在篝火旁,这阵倒是不用人扶着走了,就是脸色不大好看——与身体无关,与江湖纷争有关。
  厉随看着他,皱眉:“你装病?”
  潘仕候讪讪道:“是。”
  潘仕候紧张得干吞了一口唾沫,对这位“贤侄”怕得很,没比其余江湖人强到哪里去。在原地杵了半天,才又道:“我若不装病,就得去金城武林大会,那万盟主定会让我去万仞宫请你,你又不会见我,失面子。”
  厉随:“……”
  夜半风寒,吹得人骨头缝也冷,待久了怕是会冻病。
  厉随心里摇头:“你回去吧。”
  “我来是有要紧事情要说。”潘仕候赶忙道,“尚儒山庄有古怪。”
  厉随问:“什么古怪?”
  潘仕候压低声音:“他们像是与焚火殿有来往。”
  厉随手下一顿。
  尚儒山庄位于杜鹃城,地理位置偏南,与其说是江湖门派,倒更像地主豪绅,这些年捐建了不少书院,倒真应了“尚儒”的名号,掌门杜雅凤更是时时刻刻摆出一副绝世大善人的姿态,穿一身白袍子到处施粥发钱,感觉下一刻就要因为行善积德的福报而当场飞升。这么一个门派,与魔教有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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