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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分卷阅读13

在那一个雨夜,在那一座破庙中,对她一人说过这句话。
  不料她却记了这么多年。
  他又想起殿试之日她在大殿之上探向他的目光。
  她一定是记得他的,也许从那一日在冲州城中相见开始,她就期冀着他能认出她来的。
  一刹那间,他竟是有些想通了她那一门心思搏出位的做法。
  但他的眉头转瞬就又锁了起来。
  倘是她所渴求的竟然是他,那倒是他始料未及、并且措手不及的一件事。
  ·
  自卯时起,宝和殿外便有宫人领了殿试后位列前十的女贡士来此祗候,待太子传召见谕后,一个接一个地入殿觐见。
  初阳自东边升起,又慢慢地移到天空正当中,脚下的青灰色宫砖也被晒得开始发烫。
  孟廷辉一动不动地站着。  已过巳时,还是没有人来传唤她。正午的阳光热而毒辣,烧得她脸庞一片潮红。
  等到前面第九个人经传入殿觐见之后,才有一个黄衣舍人自高高的殿阶上下来,冲她道:“孟姑娘,该你了。”
  她轻轻喘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跟在那黄衣舍人的身后入了殿。
  殿门在她身后徐徐阖上,森然一声响。
  _0_huo_0_la辣的阳光被厚实的殿墙隔在外面,殿中一片阴凉,空气中都像带了丝水气似的,一下便润了她干涸热烫的唇。
  “坐。”
  不待她看清殿中人,不待她行臣子礼,他的声音便传入她耳中,同样的清凉,又带了点哑意,直入心尖。
  她闭了下眼,适应了殿中光线,瞥见身旁置了锦垫高凳,却没动,只向前方坐着的人看过去,轻声开口:“殿下。”
  薄薄的单袍衬出其下硬朗的身骨,襟前金线暗纹繁复交错,灼亮的瞳眸,微黯的脸色,一双长腿竟是叠搁在金案之上,斜眉如锋,神色虽端肃,却是一副不羁之态。
  她喉间瞬间有些干,不曾见过这模样的他,更想不到他会有这模样……指尖有些发麻,转眸去看,殿上竟是再无一人,心口不由砰然一跳。
  他看着她,叫她:“孟廷辉。”
  她陡然回神,低头:“殿下。”
  “就这么想要状元之位?”他开口直接了当,话语如刃劈风。
  她双耳微凛,听清了,却像是没听清,一脸朦懂。
  他不急,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一殿寂静,殿外偶有飞鸟振翅扑檐而过的沙沙声,搅得人心更躁。
  她面色平静,一字一句道:“臣不只想要状元之位。”
  他听了这话倒也不觉惊奇,只道:“还想要什么?”
  她轻轻扬唇,“殿下有言,此次女子进士科第一人及第者允入翰林院,赐正七品编修一职。然而我朝有定,历科进士第一人及第者都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一职,为何女子进士第一人及第者却要低人一品?”
  他手中把玩着案上玉石纸镇,不疾不缓地道:“你还未当上状元,尚无资格说这些。”
  她低头,“倘是凡事都需在其位才能言其政,那翰林院的清议之名又是从何而来。”
  好一张厉害的嘴。
  他搁下纸镇,起身绕案下阶,走到她面前,问道:“你倒说说,倘是让你当了这个状元,你会怎样?”
  她仍旧低着头,“殿下方才说了,我还未当上状元,尚无资格说这些。”
  话音未落,她的下巴便被他一把握住,抬了起来。
  她微惊,抬眼正触他的目光,深涧似的一双眸子,到底也生寒。
  他臂肘半弯,低了头打量她,记忆深层连续翻涌,却始终看不出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一直未松,许久才慢慢开口道:“你既然这么想当这个状元,我便让你当这个状元。不但让你当这个状元,还赐你从六品修撰一职,允入东宫经筵侍讲,并修前朝之史,可进两院观诸翰林学士起草诰敕,再赐佩银鱼袋。如何?”
  一字字落入她耳中,震得她心神恍然。
  下巴微痛,只见他眼底深意层层覆上来,可她却不解。
  如此殊宠……
  他到底是何意?
  她凝神半晌,不答反道:“……君臣有别,殿下行此孟浪之举,太不合矩。”
  他松手放开她,“你连进士之名都还没有,如何能以臣下自居?开口却屡道狂言,何曾将我放在眼中?”
  她抬头,一路望进他瞳底,异色眼波深深漠漠如汹涌之涛,淹得她心头一片水湿淋漓。
  他挑眉,对上她的目光。  这句话像是在讽刺她,她心想。然后她自然就又想起来州试的事情,愈发觉得他心中一定是轻视她的。
  不知怎的,这认定却叫她格外不肯示弱起来,心头沸血直冲脑际,竟然又朝他靠过去一点,望着他道:“殿下也尚未登基继承大统,如何能以君上自居?既是非君非臣,那我便是狂妄一点又如何?”
  他听清,张口欲言。
  却不防她忽然凑近,偏头吻了他的左颊。

章十五 传胪(下)
 胆大包天。
  他左颊上仍有温香残存,脑中却只闪过这四个字,低眼去看,正对上她那双水汪晶亮的眼,端的是清湛无杂的眼神。
  虽知她心中对他有所求,可他却没料到她能如此放肆!
  一时间只顾惊神,竟未伸手推拒。
  她见他不拒不受,眼底似有火星在跳,便又轻轻凑上前,亲了亲他的两片薄唇。
  他额角一跳,垂眸,这才似回过神来。
  她的舌尖湿漉漉的,小心翼翼地划过他唇间,试着向里面探了点。
  他的身子僵着,仍旧没有动,也没有推开她,可盯着她的目光却如剑似火,生生劈进她眼底。
  ……
  不是没有碰过女人。
  十二岁那年便有宫女来侍寝,用他父王之言,此事也是学问一门,为帝者如何能落了雄风。
  只记得当时母皇笑着啐了一口,脸微微有些红。
  然而他却尝不出其间有何销魂滋味,只觉得是草草一场仪式,召告他已成人,从此能入中书观诸相议政。
  数年之后同知书偶然说起此事,却也被知书笑说,他当是天生冷情寡欲,全无乃父之风。
  ……
  他没有推开她,只是想看她究竟能放肆到什么地步,却不料她竟然真的敢得寸进尺地伸手上来抱住他的腰。
  她的心头一直在狂颤。
  她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会胆大到当廷对他如此这般……
  但她心中渴望了多年的这个男人,竟然也就真的任她对他如此这般……
  也许太子位尊人俊,数年来朝中对其投怀送抱的女官甚多,他是见怪不怪了,抑或是也乐于享用这些艳福……
  如此一想,她便突然住了手。
  他也终于抬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声音寒似九天玄川:“孟廷辉。”但也只就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再无后话。
  她静默地瞅着他,毫无惧意。
  她以为他是要做什么,却哪知他是太过震惊,以至于不知道该要如何处置她才好。
  殿门忽然在外被人叩了两下,有黄衣舍人推开了条门缝,“殿下,皇上方才……”
  话没说完,后面的字就都被生生咽了下去。
  那人眼睁睁地看着殿中这一幕,进也不能,退亦不是,人似被钉在了地上一般,连低头都忘了。
  大传胪放榜前的小传胪本就只是个形式过场,太子召见将定为一、二甲的十名女贡士也只是遵进士科定制罢了,本以为此时孟廷辉该将退殿,谁曾想……谁曾想……
  她的右手尚卡在他精瘦的腰间,他的右手紧紧握着她的左手。
  她贴着他,而他倾身,两人之间不过一纸之距,亲密的模样简直令人脸红心跳。
  门外有光禄寺的人候着,此时亦是透过大开的殿门瞧见了里面的景象,当下便将那犹在怔愣的黄衣舍人拽了出来。
  “砰砰”两声巨响,殿门被人从外慌乱地关上。
  殿内一下子暗了下来,连角落里的宫烛细焰都在微微发抖。
  他浑身上下都透着寒气,不发一辞也能令她头皮发麻。
  她显然是同没料到会被人撞见,心底揣度半天,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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