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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分卷阅读30

奇一事,他心中定是偏袒同意的,然因古钦之故而未能将其革职却诏还归京,只怕他早已是大大不悦;翰林院此番光明正大举反对之意,他竟是因她而连火都撒不出来,叫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过往种种私行犯上之举,他未与她真正置气;可这回在朝政上她挡他之路,他绝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她。
  更何况,她在那折子上还写了……
  “你可知自己都写了些什么?”他开口,语气沉僵无比,“古钦乃二朝老臣,为国为民不可谓不呕心沥血,纵是于朝政上与我意见相左,又岂会行此忤逆上意之举?”
  她低眼,不去看他怒色,只道:“殿下意欲在此处对臣如何?就不怕会有人看见?”
  “孟廷辉。”
  他手上力道加重,她的下巴蓦然一痛,抬眼就见他那愈发不豫的脸色。
  她微微咬唇。
  知他不喜多言,可他每次一叫她的名字,就会让她从心尖上都开始发颤,那三个字从他口中道出,纵是怒火横生,也掀得动她百般潋滟之情潮。
  她一字一句道:“臣在折子上写的俱都是实言,殿下愿信便信,不愿信则罚臣,臣绝无二话。”
  他猛地松开手。
  竖格红线,一行二十四字,工工整整洋洋洒洒的一封请罪折子,纵是他后来扬手示众乃焚之,又有谁能看得清她压在底线上写的那行蝇头小字。
  昨夜确是她留院祗候。
  张仞、_0_liu_0_gang二学士接内都堂来人传古相手谕,乃锁院制诏。
  短短一句话,竟是扯了三个重臣进来,话锋更是直指当朝首相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古钦,其意若何,他能看不懂?
  他能因翰林院所制的那封草诏而动怒,却绝不肯因她这不知真伪的一句话而对肱股忠臣起疑。
  之前二府三省重臣共议王奇一事时,古钦纵是多有持异,却也是因沈知书于青州大营月头银一例上未举确凿证据罢了,绝非是因私心而欲偏保王奇一人。
  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从翰林院的其他人那里求证,她这所言究竟为实为虚,更遑论他究竟是该信还是不信她。
  不由想起那一夜她对他说的那番话。
  她欲博翰林院老臣之信任,且又欲对他恪尽忠责,因是行此种种之事——可他当真能信她那番话否?
  安知她不是因一己之私欲,二面讨好,二面做人,挟他之亲信而在翰林院众人面前演戏,又借翰林院之内事而在他面前污击朝中忠臣?
  他不会傻到受一个女人摆布。
  然而他也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因一个女人而大动肝火,甚至因她而起了怔疑退却之心。
  纵行如剑,而势平八荒四野。
  他自幼便听父王之教诲,多年来于朝政上兼听而独断,何时被人搅得这般错乱无决过?
  他一早便知她不可小觑。
  可他绝没料到她一次次地让他对她另眼相看——可看却看不透,她这心底里存的,究竟是忠义还是……
  “殿下。”
  她轻声唤他,下巴微仰,眼角水露盈盈。
  一副妩静的模样,脸上全没了方才在制诏厅里跪着时的那种倔强和强韧的神色。
  他沉眉,脑中陡然闪过的是当初她在东宫内殿中、在他冷案上的挑逗之样,更是想起了那一次她在北苑骑射受伤时、伏在他那匹高骏战马上的柔弱神情。
  她当真是叫他琢磨不透。
  这张脸庞如此年轻单纯,这双眼睛如此湛澈透亮……她望着他时,就像是要一心一意地望着他,什么都不想,只是望着他,就好。
  忽起一阵狂风,吹动树梢积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盖过他与她的肩头,扰断了他的思绪。
  她抽了抽鼻翳,低声道:“殿下,臣很冷。”
  他不语。
  她轻轻跺脚,又道:“殿下,臣自未时以后便没吃过东西。”
  他仍旧不语,好似没有听见她在说话。
  她鼻尖红红的,一双眸子里的水好似也被冻住了,目光半晌不移,只是看着他,继续道:“殿下,臣再在此处站下去,就要因饥寒交迫而晕倒了。”
  他眉头动了一下,听她声音甚是可怜,可却不信她的话。
  天知道她又要玩什么花样。
  她看着他,眼睫忽而一扇,垂了眸子轻叹一口气,双腿一弯,身子蓦然朝他那边倒去。
  他反应不及,只下意识地伸臂一揽,叫她不要跌伤。
  却不料她歪了脑袋,一张小脸准确地埋入他襟前厚袍里,紧闭双眼,再也不动一分。

章三十七 册妃(上)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有些僵。
  低眼看她,见她埋了头在他胸前,半侧的脸颊色泽苍白,呼吸淡淡轻轻的,好似是真的晕了过去。
  他叫她:“孟廷辉。”语气仍旧是生冷含怒,隐隐带了威胁之意。
  她不语不动,就这么倚靠在他身上。
  纵是隔了两人厚重的冬衣,他也能感受到她身子的柔软曲度,在这寒冷寂夜中一点点地擦起他体内的火花。
  脑中不可控制地,又想起了那一夜。
  他深吸一口凉风,抬眸望向远处街角暗影中候着的黄衣舍人及车驾,然后看了看她,又低着声音叫了她一次:“孟廷辉。”
  她还是没有反应。
  他的胸口处有些烫,既而微微恼火,明知她极可能又是装的,却绝对没法儿就这样把她扔在这冰天雪地里。
  于是他箍紧了她,略弯下身子捡起她方才掉在地上的书匣,然后横臂一搂,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往前方车驾处慢慢走去。
  她脖颈轻弯,脸庞半垂半侧,在雪色月辉下显得极是皎嫩,眼睫随着他的步子而上下颤抖。
  他低眸,看着这样子的她,心头的火不知为何渐渐灭了。
  这么心安理得的模样,就好像她要他抱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一件事,从十年前的那一夜到今夜此时,她是真的全然放心,把自己统统交给他。
  她是无赖,可他竟没法抗拒得了她这无赖。
  临至车前,那舍人才又重新掌了灯笼,颇为知事地将光线转向照不到她的地方,然后才小声询道:“殿下意欲如何?”
  他皱眉,不可能这样子带她回东宫,可若是送她回女官公舍亦是过于招摇,于她于己都无好处,然而冷风侵体,此地亦不可久留,两害相权取其轻之下,便漠声道:“女官公舍。”
  舍人张帘,他抱着她上去。
  马车里面一贯的暖热,她被他放在一侧软褥上,然后听见他低声吩咐了些什么,车帘骤落,轱辘声起,车驾缓缓前行。
  光影靀暗,一片静悄悄的。
  她一动不动地绻着身子,不敢张眸偷窥,生怕一睁眼看见的就是他那张含怒带威的脸。
  他一定是气她的。
  可她不知除了这样,方才还有什么办法能消祛他之于翰林院一事的熊熊怒火。
  御街朱漆杈子下,他的脸黑峻如炭,因她上书言古相二字而大为动怒,责她一句,冷眸半晌,寂言良久,可那一双眼里透出的狠厉之光却让她一时惊惧起来。
  呈那封折子时,是没料到他会因古钦之事而如此动怒的。
  她知自己是逾矩过言了,可从未见过他能色戾似此,她在那一瞬间是真的怕了,而他盯着她久久不语,她更是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他想要做什么……唯一的念头便是让他在今夜不究此事。
  于是就这样……
  心想,横竖他是不会对一个晕过去的女人怎么样的,便是他立时丢她在地、弃她而去,也好过再在这折子一事上对她严究到底。
  可却没想到他会抱着她上了这车驾,然后送她回去。
  他每抱她一次,她便愈发贪恋起这双手臂的力量,和他胸前那暖暖的热意。
  她是真的想要他,极想极想、想得……
  车身忽然一震,猛地停了下来。
  外面有宫灯亮影拥簇而来,明晃晃的光线透过帘缝刺进来,陡然撕破了这一厢昏暧。
  耳边传来外面的说话声,低语窃窃,听不大清。
  她蹙眉,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却没办法睁眼去看。
  软褥一旁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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