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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分卷阅读20

时间更多,连我这只被她骂过的凶兽都会觉得有一点点舍不得,你却没有吗?”

  “……”

  “那我要把她骂过我的那一句话送给你——月读,你真是只无情的家伙.”嘿嘿,当年她吃掉养了几年的五色鸟,换来穷奇冷嗤数落,现在她总算遇见比她更无情的人啦!

  饕餮好似能丢掉“无情”这两字的指控就乐得开怀,嘴儿咧咧地直笑。

  “穷奇她呀,那时还好气我.奇怪了,鸟是我养的,又不是偷她的,干嘛为了区区一只鸟骂我,你不认为穷奇很矛盾吗?明明看起来就是一只坏东西,长得妖媚,脾气又暴烈,可有时心肠又好软,骂我无情那回是,还有抢先你一步跑来阻止我施逆行之术也是,她就是怕我会像不受教的浑沌一样被你用钢石囚起来吧。”

  说着说着,饕餮开始怀念起穷奇,即便她老是受穷奇欺负戏弄,但穷奇还是和她最有交情,越是想,越是发觉穷奇做的某些事是相当细微贴心.呜,她想,她之后一定不会忘掉穷奇,一定会偶尔想起她的。

  “你们神族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啦,但我觉得……穷奇是只好家伙。”

  四凶夸四凶,不会口出恶言是理所当然,月读不应该会有同感,凶兽与神的道德观感落差极大,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奇怪了,月读没有反驳,他的眼神,若有所思.

  真的反常呢,他对于她捉凤凰的事,没有罗唆。也没有要她放掉到手的大肥鸟耶.

  他在想什么?

  饕餮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她空出右手,摸摸肚皮.

  她对小刀及食物之外的人都没有深究的兴致,对穷奇殒灭的难过也只维持短短一瞬间。估量一下时辰,她不能再和月读闲聊下去,否则就快耽误到美好迷人的午膳时间,她应该趁着月读难得的不对劲,赶紧扛着新鲜凤凰回去,小刀还在等她哩!

  她灵活的圆眼骨碌碌一转,月读正微微敛目,白色睫帘半掩淡淡瞳仁,她抓住机会,咻地一声挪走身形,连声再见也不说,只留下茵茵绿草上的几根凤羽残毛.

  月读没出手阻止饕餮离开,主因在于被饕餮吃下肚是那只凤凰唯一宿命,从它在母体内孕育成形的那一刻起,这个命运便紧紧跟随它。

  不该死的,他定会救,应该死的,即便在他眼前、在他能力之内能救,他也绝不腧越那道无形界线,干预生与殒.

  他无法像饕餮鲁莽,将逆行之术当成吃饭饮水般容易之事,想使就使,罔顾人界地府的混乱.施行一次逆行之术,影响之大,他很清楚。

  他无法像浑沌义无反顾,伤害自身,偏执不放。

  他也无法像檮杌执着,妄想逆转无瑕魂飞魄散的宿命.全心全意收集四散游离的魂魄。

  他竟然羡慕起几只凶兽的率真和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任性。

  那是他做不到的事。

  他没有鲁莽,没有执着,更没有义无反顾,他的感情,悠悠渺渺,给万物,给众生,平均分配,却总换来“无情”之名。

  天,有情?无情?自始以来从没有定论。

  饕餮说他无情,不愿意救回穷奇,她若知道穷奇之死是由他亲自动手,岂不是会更咋舌,更埋怨他?

  穷奇呢?

  她也会觉得他无情……吧。

  她最后的模样,没有眼泪,就只是瞠大眼,努力地看着他,试图挥开由她体内窜出来的灰烟,不让它阻碍视线,黑如曜石的眸子,染上薄雾,迷惑地问他,或许也是问她自己——

  月读,我是不是真的很坏……

  风里,呼呼作响的声音,混着林梢树叶摇曳沙沙,拂过白鬓,像在耳边呢喃。

  也许当年在我成形之初,你那三名师兄说要毁掉我,你没有跳出来阻止,甚至帮着他们一块儿动手,让我没机会活下去,那才叫慈悲.

  她说着,用最黯然的嗓音.

  她恨他吧,激烈地恨着。

  恨他待她的不慈悲.

  可是就连一丝丝恨意,也不存在这世间,跟着她,消失得彻底。

  月读不经意一瞥,路旁一株荆蘸花,含着瘦弱蕊蕾,突兀且孤单地混在不同类的花草间。

  天山不产荆蘸花,应该是哪只飞禽在招摇山误食荆蘸花的剧毒果实,飞经天山上空毒发身亡而坠落,带着胃囊里的果实花籽,化为春泥,在这里落地生根,可又因水土不服,它长得异常弱小,叶片软软地垂头丧气,花茎吃力地撑着蕊苞,好似随时都会断颈。

  它,活不过十日,花蕾连绽开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该救它。

  月读告诉自己。

  就如同他不该救穷奇.

  生,死,是天理,是定数,是不容神动手改变。

  否则全天下的悲苦离别,如何取舍谁该生谁该死?

  他转身,化为云雾,回到天山之巅。

  一阵风来,将那株荆篱花吹得东倒西歪,眼看花茎彷佛就要折断,却在风停之后,它又挺直腰杆,在原地,生存.

  
  四凶之一的穷奇被诛灭,在妖魔界里至今仍是一件响当当的大事。

  此举被视为神族杀鸡儆猴,警告其余妖物勿再扰乱世间,否则穷奇的下场便是众妖借镜。

  连四凶也不敌神族,更遑论小妖小怪,近日来,魔物的动静确实安分不少,谁也不想成为穷奇第二.

  月读不意外没有任何人出现在他面前为穷奇报仇,唯一和穷奇有交情的饕餮光是忙着吃食物和吃小刀就够她玩疯了,哪有空闲做“替姊妹报血海深仇”的无聊事?连饕餮都这般无情无义,同为四凶却更没感情的浑沌及檮杌,就更不可能为穷奇出面。

  一个人死去之后,没有任何人想念起她,岂不凄凉?

  全天下或许只剩下月读还会想起她火般艳红的身影。

  有时想着想着,他几乎快要误以为她在下一瞬间就会笑嘻嘻的从天而降,一声“老古板”喊得愉悦清脆,他不理睬她,她才会噘噘嘴,改口叫他——

  “月读。”

  盘坐于莲池半空中的月读,因为这声叫唤而张开琉璃双眸.那声“月读”叫得咬牙切齿,带着兽般低狺.而且是出自于男人口中,不是她.

  有一种兽,不知死活,更不知道外头发生了凶兽穷奇被神族消灭的严重大事,不懂此时最好是收敛野性,找个地方躲藏起来避避风头。他被关在天牢里,消息来源为零,这只兽,名唤“垄蚯”——正是盗取神天愚羽衣,躲进饕餮胃中修练的那一只。

  他从天牢逃出来,二度偷袭天愚,再度抢走羽衣,他穿上羽衣,连伤数十名天仙,每伤一位,连带拿走天仙轻纱,藉着神器,强化自身力量.

  如今,他身上缠满天神法力来源的羽衣仙纱,胀大他的自傲和愚昧,让他决定继续去抢夺其他天女天人的神器来得到巨大力量。这次找上月读,一方面是想报之前在饕餮胃里被月读揪出来的老鼠冤,另一方面,月读在天人之中正属于佼佼者,他的仙力比任何一位仙佛更滋补,若能取得月读的神器,他几乎就能天下无敌.

  垄蚯以为此时的自己能与月读打成平手,毕竟他身上有几十条仙纱加持.

  “咦?怎么不见你身旁那只摇尾乞怜的狗?她不是老跟在你_0_pi_0_gu后头?”垄蚯笑得好恶意,完全就是挑衅。“你不赶快吹口哨叫她出来保护主人吗?那只……叫穷奇的凶兽.”

  垄蚯不只要找月读的麻烦,连当日好好“照顾”过他的穷奇,他也想一并算帐。

  月读倏地锁紧白眉,眉间的蹙摺不再只是浅浅淡淡的纹路,而像是有道深深划下去的刀痕,割破他的一脸平静。

  神颜,竟有狰狞浓重的阴影。

  他从莲花上起身,白袂乱舞,周身的圣光仍笼罩在颐长身躯上,却不若以往温和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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