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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蝴蝶-分卷阅读4

只是——少年周身不见半分这个年纪该有的饱满朝气,他面颊微陷,拔高的体型只叫他看起来更加清癯贫苦。
  对视于岑矜而言是社交礼仪,但李雾不行,他极快敛目,睫毛密密盖过浓黑的眼睛。
  岑矜只字未提电话的事:“不记得我了吧。”
  李雾眉间紧了下:“记得。”
  岑矜弯下眼角:“吃过饭了吗?”
  李雾说:“没有。”
  岑矜问:“方便跟我出去说两句么。”
  李雾点了下头。
  姑姑面色微变,当即松开堵孩子嘴的手,身子虽厚却灵活地挤来他们身前,堪当一堵矮墙:“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不方便讲,我去盛粥,你就在这边吃饭,大家边吃边说好了么。”
  岑矜淡笑:“就单独说两句。”话落抬脚就走,绕开她。
  姑姑“欸”了声还想拦,岑矜置若罔闻,只侧身示意李雾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大门,来到院子里。
  此时已是傍晚,山间起了雾,海潮般氤开来,矮舍孤峰陡被美化,皆成云中仙境。
  脚边菜叶被打湿,绿灵灵泛着光,岑矜低头看它们一眼,回过身问,“作业写完了吗?”
  本打算恭肃相待的李雾,不料她开场白竟是唠家常,一时愣了下,才说:“还没。”
  岑矜问:“没空写,还是不想写。”
  李雾静立片刻:“没空写。”
  “因为要喂饭?”刚才屋里所见,已让岑矜对他现下处境了然于心,他的求助也的确如他所言,是别无选择,她接着问:“是不是还有别的家务农活占用了你课后时间?”
  李雾抿了抿唇,颔首承认。
  岑矜又问:“什么时候住过来的。”
  李雾回:“这个月。”
  “是严主任的安排?”
  李雾点头。
  “以前的房子呢,怎么不自己住了。”
  李雾说:“村长说是危房,不让我住了,我的监护权也转给姑父了。”
  岑矜顿了下:“你多大了。”
  “十七。”
  “高二?”
  “……”
  李雾突而不语,视线越至她脑后。
  岑矜跟着回头,就见李姑姑双手扒在门边,吊着眼冲这边张望,也不管此举是否不妥。
  岑矜呵气,递去一个无奈笑脸。
  李姑姑也笑出几分尬然,扭回身子,用不大不小的声调对程立雪诉苦:“聊这么久,在家说不行?多重要的事非得站大雾天里聊?有什么不能说的,瞒着我这个亲姑姑做什么。”
  看似诉苦,实则挖苦,故意说给他们听呢。
  程立雪绷着唇,没搭腔。
  李姑姑压低声音:“小程书记,你知道这个女的今天过来干嘛的嘛?”
  程立雪摇头,只拉她进门。
  见人回了屋,岑矜回头接上之前的话:“你在浓溪高中读高二,对吗?”
  李雾似有些诧异,总算抬眼看她。
  读出他的困惑,岑矜莞尔:“都是听村委那个小姑娘说的。”
  李雾再不吭声。
  了解完基本状况,岑矜进入正题:“你爷爷的卡还在你手里么。”
  李雾摇头。
  岑矜的耐性所剩无几,她被他沉闷的肢体动作惹恼,直接命令:“说话。”
  李雾心头一怵:“不在。”
  “在姑姑那?”
  “嗯。”
  “你现在成绩怎么样,最近一次考试班级排名多少?”
  “第二。”
  “怎么不是第一?”岑矜下意识追问。
  “……”李雾喉结动了下,低声道:“没考好。”
  岑矜这才发觉自己计较过头,抿了下唇:“除了占用你的课后学习时间,你姑姑还有过其他干扰你学习或是企图终止你学业的行为吗?”
  李雾下颌紧绷两秒,总算讲了碰面以来最长的一句话:“她叫我这学期念完就别念了,还说让姑父给我在鹏城找份工。”
  岑矜沉默了,雾气缓慢流动,稀薄地蹭过人烟草木。整个山村都被罩入没有重量的纱网。
  半晌,女人长吸口凉气,眼光一凛:“你跟我进来。”
  ——
  临时谈判被岑矜安排在餐后,她多吃了一碗米粥,有助于血糖上升,好让自己打起精神。
  因为村委办无人在岗,程立雪担心村民有事来找,不敢久留,晚饭都没吃,叮嘱几句就回去了。
  席间岑矜多次留意李雾,少年只闷头吃自己的,几乎不夹菜,更别提添饭,难怪面黄肌瘦,能在短时间内窜这么高估计全靠双亲留下的基因优势。
  饭毕,他起身收拾碗碟。
  岑矜叫住他,声音温和:“你去写作业。”
  李雾手一顿,未放下碗,低着头不动。
  他憋闷的状态实在叫人烦躁,岑矜生出一些恼意,刚要开口催促,姑姑已快她一步没好气道:“丢这吧,让你写作业就去写作业噻。”
  李雾只字不言,但好歹搁下碗筷,转身走向里间。
  “这小孩性格不好,阴恻恻的……”待他走远,姑姑冲岑矜嫌厌摇头:“不晓得变通,真不懂是遗传了谁,我弟弟弟妹都不这样啊。”
  岑矜没附和,后倚直视起李姑姑来:“你不想让李雾念书了是吗?”
  如被当场揭疤,姑姑语调扬高:“他跟你说的?刚说他不会变通,倒是会告状了。”
  “先不提这个,”岑矜态度平静:“能跟我说说原因吗?”
  “能有什么原因,没钱啊,老头子死掉了,他李雾——”姑姑理直气壮,连串怨气劈头砸过来:“过继给我们,吃我们的喝我们的,我丈夫在外头打工不苦?我照顾小孩还要忙田里不苦?李雾倒好,现在老头不用他看顾,就舒舒服服上学?哪有那么美的日子。”
  岑矜蹙眉,手随意搭在桌边:“据我所知,李雾爷爷的遗产都在你手里。”
  “我是他女儿,不给我给哪个。”女人嚷嚷起来。
  岑矜感觉跟她有交流障碍:“我不想中断对李雾的资助,所以希望你能让他继续上学,他成绩优异,专心念书一定能考上不错的学校,成器后对你们的回报只会多,不会少。”
  姑姑斩钉截铁摇头,就是不肯。
  一些人,打小生长在山坳里,坐井观天,观念止步于此实属正常。岑矜并不为此动怒,只说:“那我可能要停止对李雾的资助了。”
  姑姑眉毛简直要拧到一块,撂狠话道:“随你便,反正也不给他念了!他早赚钱我早安生!”
  岑矜面色不改,接下来的语气不似商议,更像是宣布结果:“我会带他去宜市读书,直到他考上大学。”


第4章 第四次振翅
  脱口而出的瞬间,岑矜就清楚,除去她的恻隐之心,这还是一场随心所欲的发泄与豪赌,赌气对象正是吴复。
  他漠然置之的存在,要在她手里获得最高待遇。她无法自控地钻牛角尖,并企图借此向她的丈夫_0_shi_0_wei。
  来的这一路,对于要怎么帮李雾这件事,岑矜并无头绪。兴许千里奔赴,到头来只是看了眼这个可怜孩子,再塞给他一些现金。
  可现在,她改变念头,她要帮他到底。
  客观来看,她与少年的处境天差地别,可她就是觉得,他们拴在同一根绳上,同命运共呼吸,都是被吴复弃若敝履的人。李雾因她而连坐。
  等他学成折桂,她内心的失衡才能被拨正,才能证明自己是最终赢家。
  只是,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岑矜的决定都是超出理性思考的。
  别说是李姑姑,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所以当中年女人惊诧瞪着她时,她完全没去计较她夸张的反应。
  李姑姑许久才回过神来,确认她意图:“你是说,你今天来是要带李雾去城里读书?”
  岑矜顿了下,点头。
  “哈呀?”姑姑只觉得荒唐:“为什么啊。”
  岑矜的无名指在桌边轻点着:“我是他的资助人,有这个义务。”
  姑姑道:“那我还是他姑姑呢,他的监……”她一下想不起这个名词,难免口吃:“监护人!”
  岑矜说:“所以我在征求你同意。”
  “凭什么啊,”女人的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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