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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分卷阅读63

乘机发难,想要把户部吃进嘴;事后如何处置温子然也是一桩难事。
  犯了这样的大错,绝不能不罚,但要怎么罚却是可以商榷的,端看如何发落了。
  皇帝久违得开始觉得头痛起来,抬手揉着眉心,一次比一次用力,直揉得眉心通红一片,方才松开手,对身边的太监道:“去,拿荆湖诸州主官的吏档来。”
  “荆州知州柳扬是那温开水的妻弟。”
  周曦搁下笔,端详着自己方才写就的文字,确认无误之后,才低低地应了声:“嗯。”
  陈枫面上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向前两步道:“户部已经翻了天了,温子然回户部的时候失魂落魄的,肩上还有个脚印子——定是陛下盛怒之下踢的——现在正没命地从关中往荆湖调粮谷,甚至不惜起了大役。”
  “荆湖出事了,温子然完了!”
  周曦捻了捻指尖,眼眸低垂,仍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枫将两手撑在了他妹夫的书桌上,一字一句道:“伯阳可想过,倘若温子然去职后,谁可为户部尚书么?”
  周曦这才抬了眼,看着一脸兴奋的妻兄,徐徐地道:“内兄为司农寺卿,进位户部尚书,确实是顺理成章的。”
  陈枫顿时心头大定,抚掌笑道:“等的就是伯阳你这句话!”
  “可是,”周曦不紧不慢地接了个转折,淡淡地道:“陛下已经不比往日,如今励精图治,对朝政的掌控也已经是炉火纯青,以臣压主的事,便是小弟也做不得了。内兄虽然是最好的人选,但只要陛下不点头,这事便不算成。”
  陈枫的面色微变,正待说什么,周曦抬了抬手,道:“何况圣心难测。温子然向来骑墙,油滑至极,做足了不依附我世家的纯臣样子,深得圣心。此番虽然荆湖有变,但皇帝未必就真的会发落他。圣旨敕书下达之前,谁也打不了包票。内兄还是稍安勿躁地好。”
  陈枫脸色数变,许久才道:“出了这样大的事,陛下难道还能保他么?”
  周曦慢慢地摇了摇头:“他毕竟不是荆州知州,如何处置,端看陛下要拿什么罪名发落他。这才是真正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说着站起身来,在陈枫肩头拍了拍:“内兄且安心,小弟在此担保,只要户部尚书当真出缺,定会力保内兄出任。”


第一百五十三章
  聂铉几夜没能睡好,在龙床上辗转反侧,末了披衣起身,不知是气得还是因为这几日逗不曾睡好,只觉头疼得很。
  先是宣了太医请脉,服了药,天已经擦亮了,唤人来问过,知道温子然还是没有回过府里。
  他的户部尚书能干是真的能干。
  不仅早将荆州的仓储典计得颗粒分明,短短几日,更已是安排好关中第一批粮谷启程往荆湖。
  糊涂也是真的糊涂。
  因为怕担上一个失察的小过,因为顾念着恩师兼岳父的情分,便想要为内弟周全这样滔天的罪过。
  偏偏还赶上天不遂人愿。
  平日里那么胆小仔细的人,怎么就敢。
  皇帝皱着眉头抬手掐着额角,嘴角里还萦着一股子苦药味儿。
  这事动静太大,瞒不过人,他还是想保温子然的,便越发提防着世家借机发难。
  没成想世家那伙人老实地跟换了个人似得,后来叫人查了,竟还是被他的丞相一手按下去的。
  这就很有意思了。
  周曦是成了精的狐狸,原先还像孔雀似得开着屏目中无人,如今是越发圆滑起来了,行事如羚羊挂角,竟叫他捉摸不透。
  日里的时候将人唤来说话,一派融融的君友臣恭,连半点话风都不漏。
  聂铉自己拐弯抹角提了提荆湖的事,周曦便肃然地和他讲由关中入荆湖,如何才能最快最稳;皇帝话锋一转提户部的事,他的丞相便低垂了眉眼说恩威皆出于上,无论陛下如何措置都是英明神武,为臣的谨奉诏命便是。
  乖巧里满满地透着一股子假模假样的味道,半点真心都不露。
  聂铉咂摸了一下,只觉得要不是这几日实在是提不起兴致,多半就冲着那假模假样的恭顺劲儿,将他的丞相就地法办了。
  午后的时候聂琪也入了宫,袖着一把松子儿咔吧咔吧地嗑着,风流的桃花眼里全都是笑味道,饶有兴致地来打听这几日户部的兵荒马乱如临大敌所谓何来。
  聂铉一腔心事憋在胸臆间硌得脏腑俱痛,酿得发苦,却无人可以倾诉,望向那双风流通透的眼,不知怎么地便一股脑倒了出来。
  聂琪仍旧嗑着松子儿,笑眯眯地道:“最省心的这个捅了天大的篓子,不知陛下作何感想?”
  聂铉有些想_0_da_0_ren,灌了口茶水不想说话。
  聂琪又啧啧感慨道:“你这个最省心的温尚书可真是个傻得。就算是他的妻弟,就算岳父兼恩师当年对他多有情分,那柳扬既然会做了假账上来还半点声气都没透,直到他自己查出来了再去信问,摆明了是没把他这个姐夫当自己人了,怎的还肯为他担这样大的干系?”
  聂铉无力地叹了口气,道:“是啊,傻得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聂琪十分同情地看他一眼,手里最后一颗松子剥开,将白白的松子仁儿捻在指尖上递到皇帝唇边,又叹了口气:“得是多大的恩情,也值当他记这样久?”
  聂铉吃完松子把他的指尖一并含在了唇间,看了他一眼。
  知道他意图,却到底是没把温子然过往那些破事儿也一并抖露出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聂琪抽出指尖,用另一只手在皇帝袖里摸出锦帕来擦干了上头的津唾,慢条斯理地问:“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知陛下想要如何处置?”
  聂铉掐了掐抽痛的额角,切齿道:“岂能轻饶!”
  他的小皇叔噗嗤一笑,将才擦干净的手指按在他额角上,说:“看来陛下还是想要保他的。”
  聂铉诧异又无力地抬了眼看着按在自己额角的指头,惊疑不定。
  “叫他戴罪立功,又为他头疼……哎呀,可真是好上心呢。”聂琪懒洋洋地抽回了手,向袖里摸了摸,没有松子儿了,两手一拍,道:“那臣便不打扰陛下忧心国事了,这就告退。”
  聂铉有些想咬人了,磨着牙想,要不是朕这几日实在没兴致,早就一个两个的都给你们办踏实了。
  此时回想起来,仍旧觉得生气。
  他这厢心浮气躁夜不能寐,他的小皇叔却那般逍遥快活,竟还拿他的苦闷消遣。
  又忍不住迟疑地想,当真有那样上心么?
  后知后觉嘴里那股子苦药味一直下不去,聂铉吩咐太监端碗甜汤来,又问是什么时辰了。
  距离早朝还很有些时候。
  喝了两口甜汤,他想了想,干脆吩咐道:“更衣,去户部。”
  皇帝一连竟日辗转反侧,温子然则干脆是这么多天都没怎么合过眼。
  疲惫极了的时候便在往日休憩的内间合衣小睡,只是睡不久,一闭上眼,满满的都是皇帝的冷漠愤怒和嫌恶,夹杂着流民哭嚎,将他生生惊醒。
  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往日如珠似玉的清润都消磨尽了,憔悴极了。
  属官们都看不下去,轮番劝他,叫他宽心,只道皆是他妻弟的过错,他不过是失察而已,无需这般自责。
  温子然闻言也只是无力地笑笑,自是不敢将实情告知,只是仍旧将自己埋回案牍之间。
  入夜了将属官尽数劝回去休息,自己仍在那里验看文书。
  粮草转运牵扯甚多,因为事态紧急,虽说有所预备,到底是稍嫌仓促了。
  温子然只恨不能亲自去监督转运。
  再则关中虽是粮仓,但前度才调了粮草往西南给容涵之平乱用,现在又紧急调出这么一批粮草,大役一起,更恐耽搁了春种和夏收的节气,只恐影响今年的收成,一应事宜都要仔细思量再三忖度。
  转眼熬到四更天,实在是疲惫不堪,竟是伏在案上睡了过去。
  连有人进来了都不曾觉察。
  聂铉叫随从的太监宫女都在外头候着,径自进了户部正堂。
  温子然正伏在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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