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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分卷阅读405

信拿过来,掏出信瓤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林君阁下惠览:
岁月推迁,三阅蟾圆。忆当初入贵府,君不嫌鄙陋,妾侍奉左右,世事无常,几经跌宕,蒙君错爱,清宵自抚,愧歉何堪。然妾身或残缺,日后不可负子嗣绵延之责,且深宅为牢,人是我非,自撄世网,尘俗纷争,妾居于此未曾开颜,静夜常思,富贵如梦,唯愿清净平淡,隐没烟海之间。几度斟酌,与君相别,望君常加餐饭,保重、珍重也。唯余珍摄,
敬祈
时安。
妾陈氏香兰敬启”
一笔漂亮的簪花楷,不容错认,正是香兰的笔迹。
林锦楼拿着信沉默不语,吉祥大气儿都不敢出,半晌,只见他主子拿着信的手发颤,脸色灰白,深深吸了几口气,仿佛不可置信,一把抓起报儿的衣襟,容色却极平静道:“胡说八道,香兰呢?人在哪儿?在哪儿?”
报儿吓坏了,摆着手道:“小人真,真是不知,真是不知......”
林锦楼怔怔松开手,报儿立时瘫软在地上。林锦楼脸色青紫,是了,香兰原就是他逼入府的,她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这地方让她吃足苦头,她巴不得要走。可他呢?她不是说已不恨他了么,这样朝夕相对,难道她对他就没两分真感情?真就这样狠绝,说走就走了?
他煞费苦心,调兵遣将布局,直达天听,又想方设法讨好祖父,央求老太太和母亲,跟他爹直起脖子干架,这都为了什么,啊?为了什么?他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被门框绊倒,退到屋内,茫然环顾四周,唯见得几子上摆着得那套《兰香居士传》,那戏本子此刻看来如此扎心刺目,陈香兰压根便没想与他长长久久一处,原他心里隐隐明白,却仍佯装不见,以为她到底对自己还是有情的,原来原来,从头到尾皆是他一人自作多情!
他只觉心里刀剜一样痛,原本胸前早已好了的伤口仿佛又重新溃烂,太阳穴一蹦一蹦的疼,脑里一片空白,竟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想不出,溃不成军,仿佛一碰便要碎了。他做梦似的走到几子跟前,手一挥,“哗啦”一声,几子上头的戏本子连同茗碗茶具皆摔在地上,背对着大门,颓着双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既走了,就永远别回来,永永远远别回来!”
他仿佛一抹幽魂,怔怔的往后头走。
书染不禁红了眼眶,哑着声音叫了一声:“大爷......”
林锦楼喃喃道:“爷这是在做梦呢,谁都甭叫,让我睡会儿。”
外头一片寂静,众人呆愣了许久,吉祥上前把报儿扶起来,勉强笑道:“你留这儿罢,先去罩房歇歇。”
书染则记挂林锦楼,又过了好半晌,方才轻手轻脚走到书房里间,探头一看,只见林锦楼正背对着躺在炕上,身上轻颤,竟好像在哭。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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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思念(一)

林锦楼一觉睡得稀里糊涂,醒来时不知今夕何夕,坐起来好一阵,仍觉自己在做个怪诞荒谬的梦。外头已是掌灯时分,屋中幽暗,林锦楼转了转脖子,一眼瞥见自己扔在炕上那封香兰的信,脸色立时阴沉,下了炕去倒茶,才发觉茶壶空空,一滴水也没了,益发烦躁。“呯”一声把壶摔在地上,双喜正在外头守着,听见动静赶紧探头,就听林锦楼骂道:“人呢?啊?一个个你不见他不见,都他娘死哪儿去了?穷养着有什么用?”
双喜心里叫苦,赶紧出来道:“大爷,您醒了......”一语未了,又一只茗碗掷来,林锦楼吼道:“滚滚滚,给我滚!”双喜赶紧夹着尾巴屁滚尿流的退下。
林锦楼呼哧呼哧喘着气坐下来,只觉从头一直疼到心口,万刃钻心,却听见门口屏风传来敲击声,他满心不耐烦刚欲宣泄,却见袁绍仁绕了出来,见他微微笑了笑,手里竟拎着一只壶,一行给他倒茶,一行道:“这么大火气?嗯?你这个脾气,吓死个人,谁能见着不跑?”
这一句又戳在林锦楼痛处上,整个人灰败下来,脸色狰狞道:“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在这儿堵着,今儿个不想见人。”
袁绍仁浑不介意,他与林锦楼过命的交情,相交甚久,知之甚深,上前拍了他肩膀一记道:“怎么?人找不着拿我撒气?跟疯狗似的乱咬人。”说着看见床上有张信笺,伸手拿起来,林锦楼上前抢道:“快放下!”袁绍仁却一目十行看完了,任林锦楼抢了去,忍不住“扑哧”一笑:“原来如此。原是遭了报应了,怪道变了脸。瞧瞧那信上写的,‘未曾开颜’,啧啧,怎么?是不是后悔当初没对人家好点?”
“滚滚滚,谁让你来我家的,快滚!”
“成。说一句话就滚。如今外头这么多人撒着找人。药王庙方圆几十里,连根草棍儿都要翻过来,什么都没摸着。如今该怎样都等着你一句话了。”
林锦楼沉着脸不说话,端起碗,把茶一饮而尽,杯子重重放在桌上。
“行啦。我还不知道你?真能不找了?”
林锦楼一声不吭,只觉血气又翻涌上来。心口疼得发麻,他做事向来胳膊折了都存在袖里,牙掉和血吞,从不诉苦。可这股子难受竟如何都压不住,竟忍不住说道:“她也太狠心了......”又哽住,再说不下去。
袁绍仁脸色也有些黯然。拍拍林锦楼肩膀道:“她许是心里头怕了。她不是脑子一热就有情饮水饱的小姑娘,心里太明白了。”
林锦楼瞥了袁绍仁一眼:“你懂?合着情圣在这儿呢。”
“多少血泪攒出来的。”袁绍仁低着头不知在想谁。半晌怅然道:“鹰扬,幸而是她,换个旁人经历这些,不知要成什么面目了。”言罢深吸口气,又吐出来,道:“自家弟兄,甭耍虚的了,我助你一臂之力,也派人出去找。”说完便走了。
林锦楼仍派手下出去找人,可人海茫茫,竟真个儿寻不见踪影,他以为香兰怎样也要回家探望爹娘,遂派人悄悄查探,可香兰并未归家,陈万全提起香兰一双眼都眯缝起来,乐得脸上褶子全挤在一处:“我女儿如今跟着林大将军在京城呢,有个《兰香居士传》知道罢?那戏文里唱的就是我女儿的事......哎哟,什么飞黄腾达了,呵呵,我女儿那是忠肝义胆,不是老哥我夸口,古往今来烈女贤媛比得上还真没几个......”
人寻不到,可日子仍要一天一天过。林锦楼只觉日子空落落的,回了房冷冷清清的,起先一个月,他看见香兰遗下来的帕子、衣裳、扇子、香囊、看过的书、画的画儿,心里就难受起火,不知砸了多少东西,吓得书染几个悄悄把香兰用过的东西全收了,被褥窗帘子都换了新的。林锦楼回来,进了屋怔了良久,小鹃提心吊胆进去奉茶,临走时却听见林锦楼道:“东西摆回来罢,还有点人气儿。”小鹃愣了,胡乱答应一声赶紧退出来。
谁都不敢提“香兰”,连秦氏都赔小心,瞅着她长子脸色,偶尔跟王氏诉苦:“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作孽,楼哥儿成天半死不活拉着脸,怎么就让人不省心。”
林长敏重伤在床,王氏却比往日精神两分,头上戴着新打的赤金头面,对秦氏道:“这是牵肠挂肚呢,哪儿有个笑模样,我想我们家绫姐儿,夜深人静时也要哭一场,楼哥儿男人家,自然不似咱们,可心里也哭罢?”
林锦楼心里苦么?他知道自个儿合该顶天立地,活到这把年纪不该让旁人牵肠挂肚,何况林家军上上下下多少张嘴还指望他,他勉力振作,又是生龙活虎模样,只是他觉着整个人好似已经木了,人情往来皆是做戏,只有回到房里头,四下无人时才知自己多累,百般煎熬,将要把他勒得喘不过气,可午夜梦回,满眼还是陈香兰的影子。他早就该回金陵了,可仍耗在京里,就为了找这么个人,他甚至觉着自己将要黔驴技穷了,不管撒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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