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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浮城-分卷阅读76

,就是家所在的那个古老村落。
  他停在了岗头上,向下眺望。
  日已黄昏,不远外的村落里,依稀可见炊烟袅袅。一头瘦骨嶙峋的老牛在村口溪边的石桥下安详地吃着青草,一个七八岁大的牧童光着瘦得能数清肋骨的上身在溪里摸着螺蛳,脑后那根多日没有梳的毛糙细辫胡乱打结,用根筷子插在了头顶。
  那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和他小时的记忆一模一样,没有半分的改变。


第47章
  聂载沉下了上岗, 走到桥头溪边,停在牧童身后:“石头!”
  石头是他族兄的儿子,家就住在他家近旁。
  那牧童转头,突然看见聂载沉站在溪边笑望着自己,眼睛顿时瞪得滚圆,一把丢掉手里刚摸起来的几个螺蛳,大叫一声:“二叔!”跟着从水里爬了出来, 奔到聂载沉的面前。
  “二叔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咦?二叔你的头发怎么没了?”石头看着聂载沉的短发, 吃惊不已。
  聂载沉从行囊里拿出路上随手买的用作干粮吃剩下的几个油撒子, 递了过去,问道:“你婶奶奶好吗?”
  石头的婶奶奶就是他的母亲。
  石头吞了一口唾沫,也不管头发了, 接过油撒子。
  “好!昨天我才跟着爹去砍柴, 给婶奶奶也送了一捆柴火呢!”
  小石头说完咬了一口吃的, 老牛也忘了牵,光着脚转身就朝里头跑去,一边跑, 一边大声喊:“二叔回来了!我二叔回来了!”
  聂载沉顺手牵牛进去。许多村民听到了小石头的喊声, 从院门里出来。
  村民对聂载沉的父亲十分敬重,连带对他也是, 说他出去后投军也封了官,看见他真的回了,纷纷和他打招呼。
  聂载沉笑着与村民寒暄,看见石头搀着他太公出来了, 太公颤巍巍地喊自己的小名。
  太公是村落里年纪最大的长者。
  “沉哥回来啦?回来好!回来好!太公好久没看见你了!咦,沉哥你头发呢?”
  聂载沉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的头,笑着上去叫了声太公,说广州将军现在不管人留什么发了,因在军中,剪短了方便。
  村民诧异,议论纷纷,太公唏嘘不已,叹息:“世治礼详,世乱礼简啊!哎,这世道……”
  聂载沉取出一袋烟叶奉上。
  “我不在的时候,多亏太公你们代我照顾母亲,这是外头带的烟叶子,您老人家抽抽看,要是好,下回我再带。”
  太公又高兴了起来,笑道:“都是一家人,应该的,不用见外。赶紧回家吧,你娘还不知道你回来。”
  聂载沉快步来到村后一座暮色笼罩下的安静院落前,轻轻推开门,穿过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庭院,走过挂着一块“耕读传家”四字老牌匾的堂屋,朝着后屋走去,叫了声娘。
  聂母独居歇得早,刚吃过饭,这会儿在屋里就着窗口透进来的白天最后一点余光做着针线,忽然仿佛听到儿子的呼唤声,迟疑了下,抬起头。
  聂载沉推开了房门。
  “娘,我回来了!”
  “载沉!”
  聂母惊喜不已,急忙放下手中针线去迎儿子。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娘刚才听到你的声,还以为听岔了!”
  聂载沉道:“我都好久没回来看娘了,娘你没生我的气吧?”
  聂母笑着摇头,端详着儿子,问他怎么头发没了,起先有些紧张,得知军中人大部分都这样了,广州将军现在已经不管了,松了口气,又说他比上回看见的瘦了许多,要他坐下去,自己立刻去给他做饭。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石头母亲和村庄里的另几个妇人拿着家中吃食过来了,有红薯玉米,石头母亲还拿来了一条平常舍不得吃的烟熏腊肉。
  今年年成不好,聂母知大家日子都很紧,连连推辞。妇人们笑道:“我们都是看着沉哥大的,沉哥如今出息,我们都高兴,难得他回一趟家,几口吃食而已,婶娘不要就是瞧不起我们了。”
  聂母只好收下,连声道谢。妇人们不走,又打趣聂载沉:“沉哥也不小了,从小就是我们太平最俊的后生郎,要不是婶母不说亲,家里早被人踏平了门槛。大家都说沉哥在外头有了媳妇呢!这趟回来,怎么还不带媳妇?我们可都在等着呢!”
  聂载沉笑而不语,任众人取笑。大家说笑了一阵,也知道聂载沉刚回,母子应当有话要说,这才走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聂载沉吃完母亲替自己做的柴火饭,收拾了东西,就来到母亲住的屋,看见母亲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个针线篓,飞针走线正在做鞋。
  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有点暗,聂载沉看着母亲低头露出的白发,心里触动,上去捻亮油灯。
  “不用这么亮,费油。娘眼睛好,看得见。”聂母说。
  聂载沉将油灯捻到最亮。
  “娘,你身体最近怎么样?腿脚还疼吗?”
  “都挺好。现在天气好,腿也不怎么难受了,家里事情我自己都没问题,平常挑水砍柴有他们帮我。你安心在外头做事就是,不要挂念。”母亲一边说,一边低头继续做着活,语气寻常。
  聂载沉望着灯下慈母眼角的皱纹和苍苍的白发,一时心绪翻涌,只觉难以启齿。
  该怎么告诉她,自己就要娶妻的这件事。
  他喜欢白家的女儿,从渐渐上心,无法忘记,到后来,喜欢得只要一听到绣绣这两个字,心跳就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但是再喜欢,他也从没想过得到她。
  他才二十一岁,已经做到了标统的位子,人人提及都说他年轻有为,但她随便穿戴的一件首饰,或许就是他十年军饷也买不起的,更不用说供养她,让她享受着和从前在白家一样的生活了。
  他知道自己离能够梦想得到她的资格,还很远。
  而现在,因为一时控制不住,他做了不该做的事,人生也彻底随之改变。
  他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拥有了她,简直如同做梦。
  她被人诟病的那些骄纵和任性,在他的眼里原本完全无关紧要,甚至她原本应该就是这样的。她若不这样,也就不是那个破了他的戒律,把他迷得无法自控的白锦绣了。
  可是一旦谈婚论嫁,就不只是自己和她两个人的事了。她的任性,也就变成了他的的隐忧和负担。
  他知道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只要他开口说他就要娶妻了,不管他将娶的女孩是怎样的,母亲都会欣然 ,因为他要娶她。
  开口说这个并不难。
  但是这婚事来得实在太过仓促了,对他来说如此,他知道她应当也是一样。
  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对她保有长久的吸引,毕竟,他是如此一个乏味的人。如果他不能长久地吸引住她,她真的很快就对自己情松爱弛,两人不能长久,到了那时,他又该怎么告诉灯下这个欢喜的怀着殷殷期盼的母亲?
  聂载沉心绪紊乱,几次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却总是说不出来。
  “载沉,刚才你婶她们开你的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娘一直没和你提,这两年你不在家的时候,咱们太平好些人家过来说亲,当中也有不错的大户,但娘没说,就是怕娘看中的,你不喜欢,勉强答应,日后还耽误了人姑娘。娶妻是一辈子的大事,宁可晚些,不能草率,更不能将就。你在外头好多年了,娘记得你出去的时候,身子骨还单薄呢,娘当时不放心,又知道咱们太平这地方小,关不住你,一咬牙就放你走了,一转眼,你也成大人了……”
  聂母一边低头做着活,一边絮絮叨叨。
  “你在外头,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你平平安安,往后再娶到个贤惠的体贴你的人,你们俩和和美美过日子,再生个一男半女,白头到老,娘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可求的了。”
  聂载沉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你怎么都不说话?怎么了?”
  聂母停了手中的针线,借着灯火看了他一眼。
  聂载沉一顿,摇头。
  “你这趟突然回来,是不是有事啊?娘见你好像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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