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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有姝-分卷阅读124

开了,立即端起碗大口刨饭,来不及吞咽太多食物的喉头不免发出“嗷呜”的声响,惹得男子又是一阵低笑。
然而笑罢,看着他仿佛饿了八辈子的模样,男子又一阵一阵地揪心。要想在已完全腐朽的大庸国当一个好官、清官,真的太难太难了。
他没再搭话,而是默默帮有姝夹菜,然后沉声叮嘱他慢点吃,别噎着。有姝频频点头,速度却丝毫没放缓,闷头干掉两碗饭才略停了停,伸手去拿茶杯。吃得太快,果真被噎住了。
男子却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已先行端起茶杯灌进他嘴里,然后抬手把几碟鱼肉抹去。这副猴急的模样,还是不要吃鱼了吧,否则定会被鱼刺卡喉。
二人配合默契,却都忙着各自的事,并未发现异状。有姝继续吃,男子则单手支腮,默默欣赏。几刻钟后,有姝已吃饱了,却还舍不得放下筷子,将一碟花生米挪到跟前,一粒一粒吃着玩。
男子忽然站起来,走到窗边侧耳聆听,目中流露出暖意。
“怎么了?”有姝不得不放下筷子询问。
“过来看看。”男子冲他招手。
有姝不明所以,却还是快步走过去,朝窗外探看,只见高达数丈的宫墙之下挤满了黑压压地亡魂,齐声喊道,“我们要见小赵县令!他是冤枉的!”
那驱散重重阴气的声浪,那焦急的目光,那一道道悲愤的啼哭,正源自于丽水的灾民。他们迫切想要得到小赵县令的消息,担心地府的官员与阳世一般,都是些善恶不分,是非不明的畜生。若连小赵县令都蒙冤而死,人间哪还有天理人情?哪还有清风峻节、朗朗乾坤?
有姝看呆了,好半天不知该如何反应。他虽然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但被如此真心实意地爱戴拥护却还是头一次,心里不免忐忑,更有些受宠若惊。
男子握住他纤细的手腕,将他带到宫殿外的露台上,柔声道,“让你的子民们看看你是否平安。”
有姝被推到露台边缘,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于是举起臂膀,僵硬地挥了挥。
“是小赵县令!还有阎罗王,他无事!”
“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儿女们还在阳间,若小赵县令都死了,我不知道他们该怎么活。大庸哪里还能找出比小赵县令更好的父母官呀!”
这句话惹得许多亡魂潸然泪下,复又更为热烈地喊着小赵县令,然后齐齐跪拜。没有哪一个官员能令他们打从心里感恩戴德,崇敬仰慕,唯有露台上那清风朗月一般的男子。为了养活百姓,他典卖了全部身家,不畏强权,坚持公理,试问谁有这等胸襟气魄?谁有这等忧国忧民、死而后已的情怀?
若大庸的官吏都像小赵县令这样,阴间就不会有如此多的冤魂。
“快送小赵县令回去吧!百姓还等着他呢!”不知谁高喊一句,大家立刻齐齐响应,声势震天。
被声浪冲击到的有姝不自觉退后两步,表情虽然无措,腮侧却显出一个小酒窝。
阎罗王适时上前,托住他后腰,不着痕迹地摩挲几下才放开,问道,“受万民叩拜的感觉如何?”
若是换个人站在此处,定然会被这壮观的场景激得心潮澎湃,意气风发,但有姝却一再退后,也不与亡魂们畅谈心中所感,而是同样跪了下去,额头深深垂下,抵住手背,过了足有半刻钟才直起腰,又拜、再拜,三拜之后方站起来,干涩道,“感觉很沉重。”
男子目光隐现疑惑。
有姝顿了顿,又道,“如果要用两个词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大约只能用敬畏与慈悲。”对生命的敬畏,对生灵的慈悲。那些上位者若不真正靠近他们的子民,永远不会知道他们蕴藏着怎样巨大的力量。
这里是古代,没有能改变天象与地貌的机械设备,没有遨游太空的科技力量。但是他们有永不磨灭的精神,去恶向善的美好愿景。凭借着这份精神与祈愿,他们能创造奇迹。他们可以令苍天为之哭泣,大地为之倾覆;可以令鬼神退避,妖邪驱散;可以让黄泉路变成直达正义的坦途。
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却也是最好的时代,因为人心没变,善恶没变。当亡魂叩伏的时候,向来不喜跪拜礼节的有姝自然而然就弯下了自己的膝盖。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甚至未曾当过他的子民,却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他来自于人心善恶极度扭曲的末世,也就越发体会到生命的沉重与可贵。
“看哪,小赵县令在还礼,他也在叩拜咱们!”
“哪里有父母官叩拜子民的道理!小赵县令真是,真是……”余下的话尽皆淹没在亡魂们的哭泣声中。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好官,来生若是投到小赵县令治下就好了,也就不用再担心“活着不如死了”的问题。
阎罗王也被有姝的话深深震撼,静默了半晌才缓缓摸上对方发顶,柔声道,“你很好。”
“不,您更好!”有姝慌忙退后,再次跪拜下去。阳间之所以生灵涂炭,正是因为地府轮回错乱的缘故,若非眼前这人大力整肃,也不知还有多少百姓会枉死。论起功德,他才是最大的,而自己不过尽一些绵薄之力罢了。
阎罗王哪里肯受他一拜,手掌立刻托住他光洁的脑门,阻止了他俯身的动作,拇指置于他眉心,缓慢地摩挲。有姝觉得这种举动有些太亲昵了,正想退后几步,却听对方沉声道,“别动,本王这就送你回去。”
摸眉心就能回去?有姝正暗觉诧异,就见他指腹射出一道黑光,隐入自己脑门,然后就是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袭来。
看着空荡荡的露台,阎罗王捻着拇指,许久没动,心里却慢慢回味着方才那滑腻而又温软的触感。光明正大的抚摸小赵县令,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委实不赖。
“赵大人已经回到阳世,你们都散了吧。”闻听下面的熙攘声,他这才挥袖驱散亡魂。
有姝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冷冰冰的牢房里,头顶的一扇半尺见方的天窗照射出朦胧微光,可见天快亮了。他立刻抹掉额头的离魂符,靠着墙壁半坐起来。原本血肉模糊、剧痛不已的臀部,现在已完好如初,唯余囚衣上的斑斑血迹。他反复摸索了几遍,这才弯了弯圆溜溜的眼睛。
与此同时,王知府、钦差、各县官员与一干人证也都纷纷转醒,有的浑身鞭痕,有的眼睛舌头肿胀,有的肚腹绞痛,与梦中所经历的一切竟诡异的重合了。
王知府推开睡在怀里的爱妾,一咕噜爬起来,先是摸了摸自己脖子,然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颇感后怕。好在只是一个梦,不是真的。
“老爷,您脖子上怎会有一道血线?像是被,像是被”割喉了!爱妾不敢往下说,拢着被子稍稍后退,见王知府抬手去摸脖子,又尖叫起来,“老爷,您手上怎么也有?难道是得了什么怪病?”
王知府看不见自己脖子,却能看见手腕,立即掀开被子,撩起裤腿,去检查脚踝。脚踝上同样是两根血线,呈现出扭曲缝合的痕迹,而且还隐隐作痛。梦中被斩去头颅与四肢,然后再缝合的景象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令他肝胆欲裂。
他顾不得披衣穿鞋,着急忙慌地跳下床往客院跑,那里住着朝廷钦差郝左思,昨晚也同样在冥府受审。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郝左思正站在铜镜前,撩开亵衣查看后背。他背部的皮肤已经溃烂,显出一条条状似鞭笞的痕迹,洁白衣料遍布鲜血,可见十分疼痛。
“你怎么也……”两人互相观察彼此,然后齐齐开腔,“昨晚那个梦……竟不是做梦吗?”
他们心中已有猜测,却还不肯承认,又把梦里诸人一一叫来查看,均出现吻合的异状。直到此时,再无人心存侥幸,他们果真被赵有姝告到阎王那里,得了惩治。
“现在可该怎么办?我原本可以活到七十多岁,王向才,你害我不浅啊!”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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