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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分卷阅读101

道洗把脸的么?”
  她的笑声一点儿也不收敛。齐国女子本就不常在人前露面,便是要笑,也是隔着纱扇、帷幕、珠帘,隐隐绰绰地扬唇一笑,似那五云后的袅娜温婉仙子;而格胡娜笑起来,不遮不掩,直白地将心底的乐意袒露出来,是截然不同的美。
  刘琮有些纳闷,走到池水边一照,方发现自己面颊上沾了三四道墨痕,黑漆漆的,很是滑稽。他这才恍悟过来,难怪那内侍要他“洗把脸”;而周大人、秦大人则忙着哭诉,根本不敢看他的面颊,也没指出来。直到在格胡娜面前,才被她的嘲笑惊醒了。
  刘琮用手帕抹了抹脸,蹙眉道:“皇后,行宫禁苑,不得射猎。且哪有女人打猎的道理?真是闻所未闻。”
  “那是你孤陋寡闻,看的太少。”格胡娜正了下背着的箭筒,鄙夷道,“大魏的女子从小就学这些,练的手上都要起茧子。而草原上的女郎则更是如此,莫说骑马射箭了,就是行军打仗都是要去的。”
  刘琮听了,实在想不出来她说的那是怎样一番光景。
  竟然叫女人去打仗?真是不可理喻。
  “可是这些鹤是我养的。”刘琮一甩衣袖,急道,“鹤有灵性,皇后怎可以它们为猎物?”
  “养鹤干什么?”格胡娜一脸不解,“不都是些长了漂亮毛皮的动物么?”
  刘琮心底有些挫败,想这格胡娜到底是异邦人,不知事就是不知事。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所谓鹤,即‘翻然敛翼,宛将集兮,忽何所见,矫然而复击。独终日于涧谷之间兮,啄苍苔而履白石’……”
  还没念完,他就发现格胡娜一脸惑色,于是刘琮接下来的话,便哽在了喉咙里。许久后,格胡娜收了弓,道:“罢了,罢了。既然你不让,我不做就是了。我只求你别有事没事儿就念诗,我最受不了这个。”
  说罢,格胡娜便要离去。她走了两步,又折过身来,笑嘻嘻道:“刘琮,听闻你那鱼藻宫里,关了魏国的竞陵王妃,这是真的?”
  刘琮的面色,一下淡了下来。
  “这些事,与皇后无关。”他答道。
  “当然有关,”格胡娜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一点儿也没个皇后模样,“我心悦她,不想她受伤。你把她弄来这儿,是会让她难过的。”
  刘琮在心底暗暗道:他又如何不知这一点呢?可是他别无选择。
  “我能去看看竞陵王妃么?”格胡娜问,“我和她在太延时,关系一向好。”
  “不能。”刘琮拒绝了,“她有孕在身,只能静养。”
  格胡娜横叠双臂,打量着刘琮那清俊的面容,“啧”了一声,道:“我看你也喜欢竞陵王妃。你们_0_han_0_ren不是常说什么‘窈窕淑女,君……君……’”
  “君子好逑。”刘琮忍不住替她接了上去。
  “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欢个漂亮姑娘也没什么。”格胡娜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但是你支支吾吾着不说,还要给自己找借口,去令喜欢的姑娘难受,那就很不像话了。在我们草原上,你这样的男人可是娶不到妻子的。”
  刘琮不想提姜灵洲的事。因为如果他否认,便显得有些心虚,不够光明磊落;若承认,则更是不像话。于是他顿了顿,问了件无关之事:“……我听毫州王说,你小时候便去了魏,怎么到如今你还记挂着那穆尔沁草原?”
  “你不也记着你的故国么?”格胡娜答道,“更何况,你在一个喜欢的地方待习惯了,便觉着其他的地方纵有千般好、万般好,也不觉得衬自己的心意。”
  池旁养着的白鹤飞了起来,掠过宫阙,隐入云间,成了一线灰白之色,竟叫人分不清那是一排鹤、一团云,还是一片雪。
  “……皇后喜欢的草原,是什么样子的?”刘琮不由问。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问这个问题,明明面前的女子丝毫不得他心意,也不是他所爱之人。但他想同她多说点儿话,兴许只是因为两人……同病相怜,都是命不由己之身罢。
  “成。”格胡娜一撩裙摆,在池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翘起了腿,“本姑娘就同你说一说吧。”
  接着,她就开始细说那穆尔沁草原的往事。部族的火祭、最漂亮的女子、最英勇的男人、满天星河、草原风动、牛羊成群、羊奶与酪酒,竟令刘琮都有些心动起来。
  若那草原之民真如格胡娜所说那样淳朴好客、热情单纯,那可真是个人间宝地了。只是可怜了格胡娜,被自己的兄长带着加入祆教,又投奔了魏国的毫州王,自此再也回不去了。
  格胡娜说的口干舌燥,便问宫女要了一盏茶。上好的雪尖云雾,她如牛嚼牡丹似的一口饮尽,连点儿茶渣都没剩下。然后,她到:“我和你讲了那么多,你能放我去见见竞陵王妃了么?”
  “不能。”刘琮还是这样说了。
  他实在不敢放格胡娜去见竞陵王妃。
  萧骏驰手上的玄甲军,令他不敢随意动弹。唯有把姜灵洲握在手上,他才稍稍有点儿底。如果没了姜灵洲,他不敢想那竞陵王会如何横扫这小小的召城,又如何将这来之不易的小小复国火焰给一举熄灭。
  格胡娜有些扫兴,便摊摊手,回宫去了。她身后跟了一串教养姑姑,捧着衣服、首饰,追着她喊“皇后娘娘”,口中喋喋不休。
  “皇后娘娘,您穿上这个先!”
  “皇后娘娘,走路不可如此大摇大摆!”
  “皇后娘娘,您怎能去打猎呢?”
  格胡娜全然不管,比喻得难听些,就像是身后带了一群小鸡的老母鸡似的。她回了宫,却见到门口站着个老大夫,口中道:“老夫来给皇后娘娘按按脉,这是皇后娘娘前两日留给我的东西,不知皇后娘娘可还记得?”
  说罢,那花白胡子的老太医便拿出一片翠色羽毛来。
  格胡娜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她赠给姜灵洲的羽毛。
  她勾起了唇角,了然一笑,道:“是啊,最近听刘琮念叨得多了,总觉得头疼,你赶紧来给我瞧瞧,开两幅方子罢!”
  入了宫,格胡娜遣散了婢子、女官,从大夫手里接过那羽毛,道:“是竞陵王妃让你来的?”
  老大夫忙不迭地躬身,道:“不敢、不敢,老夫只是奉命送个东西罢了。”
  这老大夫是个千金好手,一生悬壶济世,自有一颗冰雪仁心。姜灵洲与他相处了一月有余,日日见他,也摸清了他的性子,便装出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来。虽然平时好吃好睡,可那老大夫一来,就是一副唉声叹气的哭丧模样。
  老大夫不忍心见她一介孕妇如此伤怀,便劝她早日开解心结。于是,姜灵洲便捧出那羽毛来,说这是皇后所赠之物,她与皇后曾经情同手足,如今却身在二营,因此想要归还羽毛,以示缘断。
  老大夫想,只是一枚羽毛罢了,且要送的人是皇后,是陛下之妻,也出不了什么差错。揣着“救人一命”的念头,老大夫便来了格胡娜跟前。
  格胡娜接了羽毛,就知道这是姜灵洲要见她。
  于是,夜深人静之时,她便悄悄起了身,翻了窗户,往山上的鱼藻宫跑去。一路踏雪分枝,很快便看到那殿前长长玉阶。
  那长阶上正有个年轻男人,背着一个箱箩,正一阶、一阶地向上走着。身姿极挺,一副不卑不亢模样。格胡娜及时止了步,却还是叫那男人发现了。
  那男人转过身来,行礼道:“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格胡娜惊了一下,问道:“你是何人?这齐国不是不准女子与外男相见么?”
  那男子笑了一下,道:“草民应君玉,奉陛下之命,来鱼藻宫给公主找些乐子,消遣消遣时间。皇后娘娘,不妨与草民一道进这鱼藻宫去?”
  格胡娜用马靴碾了碾长阶上的雪,嚷道:“你真的是应君玉?少来诓骗人。”
  那男子幽幽叹了一声,道:“娜塔热琴,你要与本王说话,也不是在这儿说。万一刘琮过来了,他可是识得那被我捆在园子里的应君玉长成什么模样的,那可就不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出来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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