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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春晖-分卷阅读40

见有外人来,纷纷抬头看向来者,鲜有不被影响的。崔琰本就出众,自然吸引了大片思慕的眼光,更有品性不端的相互交头接耳,传出一两句粗俗的话语。
  崔琰被人群中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禁深深低了头,脚步快了几分,却见裴长宁从旁走到她身侧,将她换至廊道靠里的位置,挡住了众人打量的目光。她心中一暖,重新直起身子,转头向他微微笑了笑。
  忽地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一声轻佻的响哨,裴长宁循声望去,眼神凌厉,如利刃出鞘,那人本隐在人群中,想着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熟料这个男人瞬间就能准确找到他的位置,只一眼,就足以令他不寒而栗,整个人都缩瑟下去。
  见了山长,大概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林秋寒便带着人到了书院,他一到便让邢鸣大致介绍了情况。
  邢鸣在滨州查到冰丝琵琶乃为当地一户姓卢的大户人家所有,大约五年前不知所踪,当时也报了官,但终未找到其下落。巧的是卢家有一庶出公子卢同,正在崇文念书,平时常和书院的几个同窗一道去倚云楼,虽和阿沅也有交集,但众人并未看出阿沅对他和对其他人有何不同。
  听邢鸣说完,山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一向认为书院对学生管教甚严,不想今日才知晓竟有学生结伴去逛青楼!“诸位大人请稍等,老夫这就让人去把卢同叫来。”他心中虽愤懑,但也懂得轻重缓急。
  先前领着裴长宁一行人进来的书生得了令便往外走,邢鸣带了两个人紧跟着也走出去,他得趁着待会卢同不在寝室的时候找找那冰丝琵琶的下落。
  不过一会儿,一个身量瘦小、面带倦容的书生被领进来,他见满堂的人当中有几个身着皂服的衙役,不禁微微变了脸色,不过瞬间便又镇定自若地在堂中立定,“拜见山长。”他看上去文弱,声音倒是洪亮有力。
  “嗯,”山长面色不悦,只略哼了哼,“这二位是府衙的林大人、裴大人,今日前来有要事相询,你可要好好配合才是。”
  “山长有言,学生自当遵从。”卢同恭敬地欠身行礼。
  林秋寒率先上前,“你就是卢同?”
  “正是小生。”
  “你去过倚云楼?”
  卢同有些错愕地抬头,转而甚是心虚地瞥向山长,深深地低下头,声音也跟着低下去,“是。”
  “常去?”
  “偶尔。”
  “你与阿沅可算熟识?”
  “熟识谈不上,只能算认识。”
  林秋寒站在卢同面前,看着他回答这些问题时始终低着头,提到阿沅也是神色不改,不禁心生鄙夷,“是么?可阿沅姑娘对公子倒是不一般哪,”他眸色一凛,“她最拿手的曲子《相思引》好像就是出自公子之手。”
  闻言,卢同终于抬头,“不知大人何出此言?《相思引》小生倒是听阿沅姑娘弹奏过,可这个曲子与小生却并无关联。”
  不认?林秋寒并不着急,他审视了对方片刻,神色反而稍稍松动了一些,“公子府上是滨州的大户,家中奇珍异宝无数,最令当地人称道的是一把冰丝琵琶,可这把琵琶几年前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不知阿沅弹奏的这把冰丝琵琶与府上那把有没有关联?”
  “物有相类,不足为奇,冰丝琵琶因弦为冰丝制成而闻名,阿沅姑娘那把琵琶小生也曾见过,亦是冰丝为弦,可并非鄙府丢失的那把,想来同名只是巧合而已。”卢同回道。
  见卢同淡然从容的样子,崔琰不禁看向不动声色的裴长宁,他察觉到她的目光,眼眸略动,示意她看向卢同的袍袖。
  崔琰循着他的视线定睛看去,只见卢同双手缩在宽大的袍袖内,袖口微微地抖动着,若不仔细看还看不出。
  不管他表面如何镇定,大概自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已乱了分寸,其实并不需要费多大力,只差一个契机就能令他在瞬间崩溃。
  林秋寒显然也是看出这一点,是以并不急着再与他作无畏的争辩。“啊!好热。”他突然叫道,接着将手中的折扇展开,呼哧呼哧地扇着。
  卢同双手依旧拢在袖内,恭恭敬敬地站着,对于林秋寒的举动不免有些错愕,低垂的眼眸微微转动。
  “啊!来了!”只听林秋寒又叫道。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邢鸣箭步走来,手中提着一把琵琶。
  怎么会!?卢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明明藏得很好……
  林秋寒一下收了折扇,笑着对卢同道,“不必觉得惊奇,找东西这位兄弟可在行了。”接着眸光一闪,“怎么?难不成卢公子还要说这也是巧合?”
  卢同抬起颤抖不止的手抹了抹汗珠密布的额头,原本就倦怠的脸更加灰败,充满绝望的神色,“不要告诉我父亲……”
  他提出这样一个请求,忽而又觉得自己的这个要求很可笑,便无力地摇了摇头,“这位大人说得不错,我同阿沅不止是认识而已,《相思引》也的确是我写给阿沅的,只是……”
  他突然直起腰身,双眼通红,面上夹杂着悲恨、追思的神情,向着众人开始了他的故事。
  那时,阿沅家中显贵,偏偏子嗣不繁,阿沅的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是以她自小便是充当男儿教养的。卢同在繁盛的滨州街头遇见了偷偷溜出家门的阿沅,两人因为误会结缘,一次次的巧合让两人从相见如仇雠到心心相惜,最终彼此属意。
  原本这一段感情很有可能结成良缘,卢同虽是庶子,可好在阿沅的爹娘并不看重门第出生。正当他下定决心禀告家中上门提亲之际,阿沅的父亲因为牵扯朝堂纷争被问罪,她则万幸逃过一劫。阿沅的爹娘不看重门第出生,可他卢家不同,她家败落至此,万万别想进卢家的门。
  他偷拿了家中至宝,想给她一点补偿,不想她不管流落至何方都未变卖。再后来,他来南临府求学,不期又遇到已经沦落风尘的她,固然曾经的感情未减分毫,可眼下的温存总归与未来无关。
  不久前,他家中来信,告知他给他说了门不错的亲事,他终究明白自己心中只有阿沅一人,怀有一丝希望赶回家向母亲坦白一切,怎奈他母亲一生为妾,总是被主母欺压,正想借着儿子这门亲事扬眉吐气,怎可同意帮他。为了让他彻底断了同阿沅的联系,唯一知道是他偷拿冰丝琵琶的母亲还威胁他若不拿回琵琶,便将此事告知他的父亲。
  他知一切不可挽回,又不愿伤了阿沅的心,便托人做了把琵琶,想找个机会换回原来的那把。
  讲这个故事好似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直到最后,他面如死灰,“我没有杀她,我怎么会杀她?那日我和好几个同窗一起在楼下坐着,一直都没有离席,他们可以为我作证。我是在楼上起火之后趁乱上的楼,见阿沅正好不在房里,就换了琵琶。我不知道她……”
  “丝帕也是你拿的?”林秋寒问。
  卢同点头,“我就要回家成亲去了,再也不会见到阿沅,就顺手带走了丝帕,留个……念想……”
  他慢慢哽咽起来,艰难说着,突然间声泪俱下,转而瘫倒在地,嚎啕大哭。
  那时她去找他,就希望哪怕什么都不要,只要他跟她走,他却哄骗她说会说服父母。
  他偷了家中冰丝琵琶给她,只是为了减少良心的不安,她却以为是他送她的定情信物,当成比自己命更重要的东西护着。
  他被家中送到崇文书院念书,却骗她是特地为她而来,她竟无疑有他,还为了顾及他的声名而在人前刻意保持距离。
  他无法舍弃荣华富贵,却不断给自己找借口,这段感情让他的自私懦弱无处遁形。
  他的懊悔哀恸情真意切,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可那又怎样呢?阿沅已经枉死了……
  崔琰轻轻叹了口气,撇开脸去,感情是真的,那么,什么是假的?
  “我想,”裴长宁沉静的声音忽地响起,“卢公子大概自己都没发现这把冰丝琵琶也是假的吧?”
  

  ☆、初心不再

  众人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到裴长宁身上,连卢同也止住哭泣,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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