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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什么都有-分卷阅读124


  沈昼叶试图笑了下, 却发现笑不出来。
  她合上门, 在陈啸之的办公室门前站了一会儿, 仰望着连绵落雨的晦暗苍穹。她看着天河自云端倾泻,檐下雨水连珠。
  然后她无意识地伸手蹭了下面颊。
  ——手上全是水。
  沈昼叶以手背磨蹭了一下眼眶, 发现自己在哭。她发现自己在流眼泪的下一秒, 一切因麻木而消失不见的痛苦,终于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几乎将沈昼叶溺毙。
  她在陈啸之的门前站了许久,只觉得一无是处、一事无成的她终于连最后一丝珍珠般的记忆都被摧毁殆尽,废墟残垣之上沈昼叶的肉体如溺水的人一般挣扎,最终坠落了下去。
  ——这种生活从来没有半分可迷恋之处。
  -
  沈昼叶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坐在物理实验A栋顶楼的、落满灰尘的楼梯上里偷偷地流眼泪。
  她已经不习惯将眼泪或者是任何脆弱示人, 沈妈妈年纪大了,沈昼叶不愿意让她担心,而朋友们终究不是她的情绪垃圾桶。
  不就是这点事吗,沈昼叶擦了擦眼眶心想:陈啸之讨厌我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他从将我招回来的那一天就鲜少有好脸色,厌恶我厌恶到连一起去开会都不愿意, 也是非常顺理成章的。
  他应该不是恨我一两天了。可他也许也不是恨我,只是想要折磨我的精神。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啸之因为不愿意与我同去,甚至连特邀报告都不做了。
  他已经厌恶我,到了这个境地。
  可他明明却又能对人很温柔,很和善,他小时候对我就很凶,可是他对外人又可以那样和善,里面的欢声笑语,里面的笑语晏晏。
  沈昼叶泪水吧嗒吧嗒地往外滚,心里像有把火在烧,将仅剩的方寸都烧成了灰烬。
  她听见楼下陈啸之冰冷刺骨的声音问沈昼叶在哪,又听见办公室门合拢的声音,他的脚步声下了楼。沈昼叶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无声地痛哭。
  这个人曾给年少的她带来慰藉。
  ——如今却又这样的恨她。
  沈昼叶近乎绝望地掉着眼泪。
  像一团被所有人讨厌的垃圾,或者是滚进鞋里的石头。
  -
  ……
  “你导师找你来着,”沈昼叶开办公室门时张臻微妙地开口道:“挺急的。他给你留了点东西。”
  沈昼叶哭过之后眼眶并不显红,因此别人也看不出她哭过。她只是苍白地笑了笑,接着在桌上看到一张纸条,那纸条叠得方方正正,写在一张废稿上,一看就是出自陈啸之的手笔。
  沈昼叶心中疲惫至极,把那张纸条一团。
  张臻:“……”
  “我明天也不来了。”沈昼叶笑了笑,对张臻道:“我好好收拾行李,后天早上出发。臻臻想吃点什么吗?我今晚上去趟超市。”
  张臻震惊地说:“你……你没事吧叶叶,脸色怎么这么差?”
  沈昼叶一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可她的脸色几乎如鬼一般苍白。她将笔记本电脑线拔了,将桌子上的东西胡乱一团,通信本、小猫杯子塞进自己的包里,连笔记本电脑都一并兜住,张臻甚至看到她收拾东西的手指发着抖。
  张臻震惊道:“他不会凶你了吧——”
  沈昼叶仍是摇头。
  张臻:“你们起冲突了?——你们不是要一起去开会的吗?”
  然而沈昼叶只是发着抖收拾行李,又抱着东西离开了现场。张臻直觉沈昼叶的状态极其不对,可是还不待她说下一句话,沈昼叶就拿起了伞,抱着自己在办公室的那些必需品,冲了出去。
  “昼叶!”张臻自门口探出头,焦急地喊道:“你怎么了!”
  沈昼叶却连回答都不回答。
  张臻只听得一阵脚步声,是沈昼叶冲下了楼。
  -
  雨水倾盆,路上水流如川,榕树气根被吹黏在一处。
  沈昼叶在大雨里顶着伞走路——她有点跑不动,喘不上气来,况且她还抱着一堆非常沉重的、她要带走的东西。
  她在雨里足足走了二十分钟才走回宿舍,裙角被雨水打得湿透,薄薄的裙子黏在腿上。
  沈昼叶走到自己住的宿舍小楼时,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般,进门的时候还没抓紧包,将所有的东西都坠在了地上。
  沈昼叶疲惫至极,她拖着所有的东西上了楼,把自己锁在了房中。
  -
  张臻坐在办公室里,身后的门突然又一开,陈啸之漠然地问:“沈昼叶回来过没有?”
  张臻说:“回来过,但是好像不太舒服,刚刚走了。”
  那一瞬间,陈啸之的脸色不辨喜怒。
  他走到沈昼叶桌前,看到她收拾得一塌糊涂的、连电脑都拔走了的桌子。
  陈啸之:“……”
  他表情极为难看。
  张臻总觉得陈啸之好像也不太对劲,迷惑地道:“她走的时候拿了不少东西,应该是要带去苏门答腊那边,老——”
  ‘老师’二字居然说不出口。张臻神情一下漂移,想起陈啸之年纪应该也比她小点儿,心想这怎么叫得出老师俩字啊……沈昼叶真可怜,她这还是以前的同班同学呢。
  然后卑微博士张臻做好了心理准备,恭恭敬敬唤道:“——老师。”
  陈啸之瞅了她一眼。
  “不用叫老师。”陈啸之淡漠地道:“她回来之后告诉我一声。”
  张臻想说沈昼叶应该不会来了,她好像真的挺难过的,我们这群人里最惨的就是她了你能对她好点吗——可是张臻最终没有说。
  没有必要,张臻带着些微的难过想,沈昼叶并不需要这个。
  ——也不需要对面的这个男人。
  张臻轻声说:“好的。”
  张臻推测两人应该是起了冲突——而以她对沈昼叶的了解,她极有可能是挨骂的那一个。
  因此在陈啸之走后,张臻去看了一眼他放在女孩子桌上,又被她一团扔到一边的那张纸条。
  会是道歉吗?
  张臻知道像沈昼叶那样温柔善良的女孩几乎无法拒绝他人的歉意。
  ——然而当张臻展开纸条,便发现了不是。
  那张纸上,只写着一行会议的地址。
  -
  ……
  他为了不和我一起去,宁可放弃特邀报告的机会。
  APAPC的特邀报告。
  沈昼叶突然发现,这和他们分手的原因何其相似。
  沈昼叶被这种偶然击倒,蜷缩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她宿舍天花板上贴着有细纹的墙纸,在黑夜里泛着细细的、流转的光。
  墙上贴着她父亲的照片,沈昼叶想起这一切的源头,想起十五岁的那一年她所作所为的一切,想起那一年陈啸之对她的百般呵护和爱恋,和她最后时刻忍着眼泪对陈啸之说的“我们分手吧”。
  沈昼叶在黑夜里难受到干呕,脑子里思绪乱成一团麻,心想我现在还算什么呢?我过去好像也不算什么。
  沈昼叶浑身发着抖,几乎想把自己化成灰烬。
  那是一种极致的、她甚至无法忍受的羞辱,叠加着朝她袭来。十年前陈啸之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对她下了跪祈求原谅,沈昼叶那时连理都没理。
  如今却仍能用这样的方式伤害她。
  WRX他明明可以好好说话的,他明明也可以对别人温柔的,陈啸之对那个金发女郎温柔的模样令沈昼叶难受到蜷缩进了被子——他只是不愿意对你而已。她对自己说。
  ——你不曾特别。
  十年啊,沈昼叶又仓皇无措地想。
  我曾经深爱宇宙与一切真理,我曾经爱慕一个与我志向相同的、如阳光般耀眼的少年。
  我曾在深夜里踽踽独行,我在凌晨时分入眠。我将我所有的一切都无条件地奉献出来,并得到一张空白的答卷。
  我年少时梦想着一切的美好,拥有一切锐利而骄傲,我梦想我成为世界的中心,梦想我得偿所愿,背负着一切将重担放在我的身上、对我寄予厚望的前辈和老师的期望。
  我从灵魂深处,渴望着他们骄傲的目光。
  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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