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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渊-分卷阅读77


传于青史的墨氏宁渊端庄雍容,堪为一国之后,享世代尊崇。可只有经历过天下之争的大宁开国重臣才知道,墨宁渊能在大宁拥有不亚于太祖封凌寒的地位并不仅仅只因为她是隐山之主或是她被封为元后,更源于她本身所带来的震慑和手腕。

尽管大多传奇为虚言,可是封禄知道,所有记入秘史的关于墨宁渊的事迹没有半点虚假,这一点在他登上皇位时便比谁都清楚。

就像极少有人知道当初斩尽鲜于一族三千族人的绝杀令,是当时挂帅的墨宁渊力排重议亲自颁下的。一夕间血染闵阳,幼子妇孺无一幸免,哀嚎遍野的惨状就连征战沙场的将军都为之侧目。

入阁拜相,手握三军,出入沙场,仗剑江湖,全凭那人一时喜好。

肆虐边城的数千沙盗,半月覆灭,也只是源于墨宁渊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

公理,道义,在那个时代,只有得到墨宁渊选择的人才会拥有,或者说,只有得到了隐山选择的人才有资格拥有。

封凌寒,如此大幸,但亦是大不幸。

从藏书阁搬出来的秘史摊开在书桌上,书页隐隐发黄,述说的文字就像封尘的过往一般沉重。凝滞的气息缓缓蔓延,御书房里盘旋的熏香曲曲折折的在房内旋转。房里灯火通明,封禄端坐在御椅上,看着这几日快被自己翻乱的秘史,撑着额头神情有些恍惚。

就算这一切他都能接受,甚至连神鬼之说都能说服自己。可是,大宁王朝这么多代皇帝,为什么偏偏是他等到了如此荒谬的……

安四小心的领着百里正朝御书房的方向行来,他朝后瞥了两眼,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劝道:“百里大人,陛下这几日精神有些不济,您还是顺着圣意些吧。”

百里正挑挑眉,摇了摇头并不做声,只是沉默的跟在安四身后,但轻佻的步子却明显正经了不少。

安四舒了口气,眼见着已经到了御书房,便朝着书房的方向谦了一礼,退了下去。

封禄听到门口的声响,抬上眼便看到靠在门角一脸困倦模样的百里正,没有往常的呵斥,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道:“来了。”

百里正下拉着的眉眼微微一动,这样的宣和帝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当初还是他弑兄夺位时才摆出过这么一副神色,当即也不再装模作样,径直走到下面的座椅上坐下道:“陛下,明日就是公主大婚,北汗三皇子定会在朝堂上见礼,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御书房里半响没有声音,百里正朝岿然不动的宣和帝又瞧了瞧,端着桌上早就奉好的浓茶,翘着腿嗑起了家常:“转眼间孩子们都大了,等公主办完了婚事,我家的小子也就近了,听说您刚给宣王定了两门亲,不如陛下和臣定个好时辰,说不定还可以好事成双……”

“怎么?百里询的婚事你现在还有决定权吗?”

冷冷的声音打断了百里正的即兴演说,十足的嘲讽意味。他叹了口气,朝上望了一眼苦笑道:“恐怕还真是没有了。”

神情冷淡的帝王僵硬的坐在上首,垂着眼声音有些疲惫,他指着桌上的东西缓缓道:“百里,这些东西朕这几日一直在看,想必你应该还记得?”

百里正看着桌上发黄的书页,把翘着的腿放下,神情有些缅怀:“当然记得,臣幼时跟着两位殿下偷偷进过重兵把守的藏书阁,臣还曾经说过这些史册妖言惑众,夸大其词。世间哪有什么隐山,哪有什么墨……宁渊!”

他声音微涩,宣和帝听着有些堵得慌,忙转移了话题。

“那现在你觉得如何?还这么认为吗?”

“从臣继承百里家的那一天开始,就不这么认为了。”百里正灼灼的看着宣和帝:“陛下如今不是也知道了吗?只是臣很好奇,陛下是怎么确认的?臣当初猜了很久,也是在隐山中人入京后才堪堪相信,陛下呢?难道真的只是见一面就足矣?”

宣和帝看着眯着眼的百里正,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数月前,北汗探子闯进了渊阁,是她拦下的。”

“陛下,您确定……?”

“庄哲那日虽然未见其人,但听到了她的声音,和洛…不…墨……”宣和帝踌躇了一下,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最后哼了声道:“和她的一模一样。”

“就凭声音?”百里正拖长了腔调,不可思议的站起了身,他还以为宣和帝等了这么几日应该是有点凭借了才会宣他入宫,结果——只是因为声音相似!

“你以为呢?你觉得谁还会懂隐山的阵法?谁会以渊阁的主人自居?谁会把皇家赐下的东西全摆到当朝首辅的宗祠里去?谁敢在朕面前穿着明黄的朝服?谁会和当年的开国元后长得一模一样?最重要的是谁又会在朕面前……坐得这么心安理得,还让整个皇室对她退避三舍!”宣和帝伸长了脖子朝百里正吼去,脸色涨得通红,似是要把这几日所有的不可思议全都发泄出来一般。

饶是他当了皇帝几十年又如何,没有哪个皇帝会遇到这么憋屈的事。明明是一个早就死了五百年的人,现在居然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面前,偏偏他还发作不得。

的确,这世上确实找不到第二个理由来解释为何洛宁渊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哪怕她是洛家遗孤,也不是她可以做下这些大逆不道的事的借口。

可是,如果她是墨宁渊,上面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甚至说起来,她对于现在的朝廷还过于迁就了。

当然,作为大宁的天子,宣和帝绝对有憋屈和愤怒的理由。

百里正慢悠悠的坐下,轻飘飘的来了一句:“看陛下这么吼着,中气不是十足吗?干什么在臣面前病怏怏的?”

宣和帝气急,把桌上的史册扔了下去,拉长了脸道:“你自己看看,整个大宁的孤本、史籍里从没有一个地方提到墨宁渊亡于何时何地,甚至就连‘薨逝’二字太祖也严令禁止,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寄情而已,如今才明白太祖是真的知道墨宁渊没有亡故,可是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是不是再过几日有个和太祖长得相似的人出来,我还得供到宗庙里头去!”

封禄显是有些混乱,连许久没有用过的‘我’也给冒了出来。

但百里正听到最后几句话却是眉毛一挑,暗自压下了心底的惊异,道:“陛下不是等了几十年了,现在好不容易隐山的人出来了,您何必计较这么多?”

“朕想要的是现在的隐山之主,不是500年前的大宁开国元后,幸好她让皇室中人对她退避三舍,否则朕日后见到她是不是还得三跪九叩称呼一声‘老祖宗’才对?”

百里正想到宣和帝嘴里的画面,打了个寒颤哈哈一笑,连着摆了好几下手:“陛下,您可别开玩笑,我看……她未必会卷入天佑之争,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到如今都不曾踏上云州的地界了。”

宣和帝听到百里正的话,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你这回还真是猜对了,她确实不想卷入天下之争,甚至还告诫朕不要把她扯进来,否则……”

百里正有些错愕,看着宣和帝紧缩的眉头,呐呐的问道:“陛下,难道墨皇后还威胁了您不成?”不会吧,封禄如今好歹也是大宁的君王。

“没有。”封禄摇了摇头,抬起手拂了拂桌上的书籍,指着道:“如果你还记得这些书籍的话,自然也就没有忘记当初墨宁渊做下的事,如果惹恼了她,必会为大宁带来灭顶之灾,若是她真的将太祖的情分记在心底,也不会对皇室如此不留脸面了。况且她如今对叶家的小子青睐有加,若是她帮助叶韩,朕又要如何?”

百里正摇了摇头,犹疑了一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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