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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珠-分卷阅读164

方才身子随了马车跳动,那伤口不小心从衣袖下露了出来,见他发现,急忙缩手,却已迟了,被他捉住揭开衣袖,看着那道血迹还没完全凝固住的血痕,抬起眼:“怎么回事?被剑所划?”
  菩珠道:“方才起先为了自保,我拿了崔铉的剑,却是太笨,又慌里慌张,不小心竟划破了这里,也不怎么疼……”
  李玄度应是信了,眉头微皱,撩开袍襟,从白绢衩衣的下摆上撕下一道,小心地替她缠在手腕上止血,裹好伤后,不似方才那样歪靠在厢壁上,坐直了身体,柔声道:“到落脚的地方还有些路,你若乏了,先靠我身上歇息。不用担心,接下来应当暂时无事。”
  菩珠心中流过一缕细细的暖流,点了点头,歪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94章
  不知过了多久, 身下颠簸了一下,眼睫随之轻轻地翕颤,菩珠醒了过来。
  马车似乎还在崎岖的路上前行着, 车身微微晃动, 不是很稳。耳边模模糊糊, 也依然是车轮转动发出的轱辘之声,还有……马车棚顶传来的落雨之声。
  暮春的京都野地之中, 在她睡着的时候下起了夜雨。
  菩珠也发现, 她并非只是靠在李玄度的身上。她整个人都蜷在了他的怀中, 脸贴着他的衣襟,而他的双臂, 正稳稳地托抱着她的身子。
  她对这男子的身体其实早就不陌生了, 或主动, 或被动,她和他有过不止一次的帐帏之欢和肌肤之亲。
  可是好像还是头一回, 她这般睡在他的怀中。
  他抱着她的姿势, 更令她生出了一种她也能被他无限包容和宠溺的错觉。
  明知是错觉,心跳却还是悄悄地加快了几分,还有一丝淡淡的懊恼的心情。
  他分明是说她若累, 可以靠在他的身上。
  肯定是她迷迷糊糊地趴进了他的怀里,他也就只能这样抱住她了。
  眼皮子才轻轻地动了一下,她便急忙紧紧地又闭上眼睛,在他怀里假睡着, 继续一动不动。
  马车继续前行着,时不时地颠簸一下。
  雨落在车顶之上, 窸窸窣窣,好似春蚕不停地吃着桑叶。
  夜路长长, 他一直这般静静地抱着她,始终没有放开过,直到最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叶霄离开了一会儿,很快回来,说路边那间屋舍的主人答应借宿。
  “姝姝?”
  耳边响起他轻轻唤她的声音。
  菩珠睁开眼睛,对上了他低头望着她的目光。
  他说委屈她在这里借宿一夜,等明早天明再继续上路。
  “我少年时出城游猎,常路过这一带。记得有一回天热口渴,还曾向路边的这家人讨水喝。倘若没有记错,是对老夫妇,长子从军战死,带着孙儿过活。”
  他掀开车窗帘子,朝外看了一眼,又这般道了一句。
  是他少年时曾路过的讨水喝的人家。
  菩珠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她耷着眉眼,低声道:“没关系的,住哪里都可以。”
  他展眉一笑,抱她下了马车。
  黑漆漆的旷野,雨幕之下,隐隐能见附近稀稀落落分布着的几间野村屋舍的轮廓。
  路边的这间屋,围了一圈竹篱,屋主被夜雨路过拍门借宿的路人惊醒,点起昏暗的油灯,出来开门,门后响起犬吠之声。
  屋主果然如李玄度所言,是对夫妇,如今也是年迈,早就认不出当年那个鲜衣怒马路过此间讨水喝的京都少年了,见到李玄度,以为如叶霄说的那样,是带着妻子赶着入京奔丧的生意人。见这对年轻夫妇郎才女貌,虽素服加身,却掩不住富贵之气,恭恭敬敬,殷勤招呼。
  叶霄给了些钱,吩咐做些吃食。老夫妇见他出手大方,十分欢喜,一个烧火,一个在灶台前忙,很快送上了吃食。
  两人相对而坐,桌角亮着一盏昏暗油灯,盆中食物热气蒸腾。皆为乡野粗食,菩珠取过一只杂面捏的饼,或是腹中饥饿,或是对面坐着秀色男子,吃得格外的香,无意抬头,见他停了下来看着自己,一顿,忽然想起和他初见,他叫叶霄转的“淑女静容”的赠言,又想起他阙国表妹的风采,疑心他是不是嫌自己粗鄙,顿时觉得难以下咽,慢慢地放下了碗筷。
  “你怎不吃了?”他又问她。
  菩珠在心里忍了又忍,终还是忍不住,小声地为自己辩白:“我小时在河西,最苦的时候,若能吃上这个,便已很好了……”
  李玄度一愣,眼中掠过了一缕怜惜之色,抬手取了只粗瓷碗,替她舀了一碗菜粥,推到她的面前,低声道:“我没嫌你,你多吃些。方才是见你吃得香,我也觉得饿了。”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话,他咬了一口带着涩味的杂面饼,咽了下去,朝她微微一笑。
  菩珠心中顿时微甜了起来,低低地嗯了一声,低头吃他给自己盛的粥。
  那老妇人送上饭食后,坐在屋角纳鞋,不时地看一眼这对年轻夫妇,片刻之后,目光在李玄度的脸上停留,似乎想起什么,不住地盯着他,迟疑了下,终于问道:“敢问这位公子,从前可也曾路过我家歇脚?”
  说完见李玄度看向自己,放下东西忙走了过去,就着灯火又仔细看了他几眼,“哎”了一声,面露喜色:“我想起来了!确实就是公子你啊!记着已经好些年了,那会儿我的孙儿还小!便是公子你那日路过我家,口渴进来讨水喝!我这辈子没就见过似公子你这般的人材,如今虽有些变样,但这眉眼,我看过便就记住,没错,就是公子你!何况公子你那日得知我长子早年战死,小儿子病弱,不能下地,家中境况艰难,十分仁慈,走之前给了好些钱。若没那些钱,我家中的几亩薄田早就保不住了。公子你是我家贵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样子!”
  老妇欣喜,躬身道谢个不停。
  李玄度笑着叫老妇不必客气,环顾了一眼屋子,问她小儿和孙儿如今在做何事。
  老妇面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戚色:“我大儿早年投军,打狄人战死。好不容易太平了些年,孙儿养大了,几年前,听说朝廷为了应对东狄人,又扩军点兵。我家两丁,要抽其一,他只好投了行伍,一晃几年,毫无音讯,生死不知。小儿前两年亦没了。如今家中只剩我两个孤老。我也不想别的,就盼孙儿逢凶化吉,我和老伴命再长些,这辈子,若能熬到朝廷打败东狄人的那一天,叫我看到我的孙儿能够回家,我便谢天谢地,感恩不尽!”
  李玄度沉默了片刻,问她孙儿姓名,道自己在军中恰认识几人,先替她记下,日后若有机会,或能替她打听下。
  老妇感激万分,竟至落泪,抹去眼泪,又将老翁也叫了出来,两人要下跪向他磕头,被李玄度扶了起来。
  老夫妇千恩万谢自不必说,将方才叶霄给的钱也还了回来,无论如何不肯再要。李玄度叫他先收了,明日离开时再给。
  菩珠和他入了今晚歇息的屋。虽地方简陋,泥墙土窗,但打扫得干干净净,老妇怕乡野蚊多,还特意送来一盆燃点的艾束放在屋角。
  她在马车上时扑他怀里睡过一觉,此刻躺下来后,不觉困,闭目,听着外面春雨落在屋顶发出的细细沙沙之声,感到身旁的李玄度似也醒着,再也忍不住了,轻声道:“殿下,你知太子是如何上位的吗?”
  知道他在听,她将那夜自己被皇帝召去问事随后亲眼目睹的经过说了一遍。
  他沉默着。
  “他弑君杀父。既能做出如此之事,我真的担心,他会对你……”
  她停了下来,在黑暗中微微瑟缩了一下。
  她感到他伸手过来,安慰似的轻轻抱住她的肩,掌心抚了几下她的头,缓缓地道:“太子以如此的非常手段上位,群臣虽不知详细经过,然必能猜到大致。他自己必也心虚,为求正名,太皇太后这一关,至关重要。太皇太后为了朝局和天下的稳定,必也会出面对他予以认可,否则只会祸患无穷,生出更大乱子。”
  “至于我,你暂且放心,他父亲对我实施的是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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