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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珠-分卷阅读230

裳裹脚,走路还是十分艰难。且这般折腾过后,同路难民随身能丢的东西也全丢光,路上没有一辆可以搭载的车。她咬着牙,走走停停,随队伍走了十来日,这日傍晚,终于靠近一名为宣威的军镇。
  绕过这个如今也已沦陷的地方,继续走野径,再坚持几日,便能进入杨洪控制的相对安全的地带了。
  就在菩珠心中一遍遍地为自己打气之时,很快,她发现情况不对。
  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前方岔道口,四五人停在路边,看着似在找人,还不时地拦停经过的路人,拿着一幅像是画像的东西问话。
  菩珠吃惊不已。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那领队竟是沈旸的人,便是从前她在澄园撞见沈旸掐死宁寿公主乳母的那夜,当时也在场的那个,似也从主姓沈。
  她印象深刻,此刻一见,便就认了出来。
  沈旸的人,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要找谁?
  菩珠心中涌出强烈的不详之感,忽见那人的手下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拿着画像继续盘问路人,顿时整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停步,在人流中尽量不动声色地慢慢后退,最后退到路边的野地里,趁无人注意,一头钻进石头边茂盛的一簇野草丛里,矮身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那人到了她的附近,又拦了一个经过的妇人,指着画像,问是否见过画中女子。
  透过草丛缝隙,菩珠晃了一眼画像,依稀有种感觉,画中那人,仿佛就是自己。
  万幸,她一直以男装示人,蓬头垢面,且上路后,怕万一再遇意外,不但又弄来一件肥大的衣裳遮身,还把脸用泥尘抹黑,与画像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果然,妇人看了一眼,摇头说没见过。
  “你们后头可还有人?”那人收了画像,又问了一句。
  妇人说,能跑的全都跑光了,她是他们镇上最后跑出来的一拨,相依为命的婆婆年迈,腿脚不好,落在了后面,那日她眼睁睁地看着被追上来的东狄骑兵一刀给砍死了。
  “军爷,你们何日才能把那些人给赶走,替我婆婆报仇——”
  妇人以为这些人是官军,嚎啕大哭。
  那人含含糊糊搪塞了一句,便就丢下妇人,目光从道上那一张张充满愁苦的脸孔上掠过,收了画像,回到岔道口,向姓沈的禀告。片刻后,那人留了几个手下继续守着这个路口,自己领着其余人,朝前匆匆而去。
  菩珠心砰砰地跳,不敢出来,一直藏着,直到天黑了下来,道上的难民陆陆续续全都走了过去,路口搜自己的那几人也离开了,方无力地软了下去,人靠坐在石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周围一片死寂,耳畔,风吹过远处荒野,发出深沉而瘆人的呜呜之声。
  她望着前方那黑漆漆的野地,想起了自己小时刚来河西时的情景。
  至少那时,还有阿姆在她的身边。
  此刻她却孤身一人,甚至不知何去何从。
  她不知沈旸怎也会知她来了河西。但显然,他不会心怀善意。
  虽还不知具体情形如何,但她确定,一场关于至高权力的残酷争夺,已经开始。
  落到他的手上,被他用来威胁李玄度,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正当她又乏又惧,茫然无助之时,忽然,她感到自己的小腹里轻轻一动,有什么自里向外,顶了她一下。
  她一怔,随即明白了。
  这是胎动,她腹中的孩儿在动。
  她眼眶一热,险些流出了眼泪,抬手轻轻搭在仿佛还留着那奇异感觉的小腹之上,慢慢的,浑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精神又恢复了。
  她闭目,再靠坐片刻,摸了摸随身那只干粮袋里剩下的一点吃食,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
  北疆。
  几天前结束的那场恶战,血染红了半条分界河,今日尚未散尽。夕阳如一只红色血眼,孤独地垂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摇摇欲坠。原野战场之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尚不来及清理的累累尸体。
  南岸大营,崔铉身上那件染血的沉重战甲未卸。他独自一人坐于大帐中的案后,久久,一动不动,身影宛如凝固。
  一个多月前,他被派到这里,领兵狙击南下的东狄大军,而同时,陈祖德和韩荣昌则被派去平叛,兵分两路,共同应对沈旸叛军。
  就在最近几日,在北疆,凭了这场恶战,他终于粉碎肃霜汗跨河的企图,将他们又逼退回了北岸。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和将士庆贺这来之不易的战局,昨日,他接到了来自京都的一道圣旨。
  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陈祖德和韩荣昌相继战败,不敌沈旸。
  叛军气势如虹,如今正向京都一路打去。
  朝堂之上,无人敢提半句“杀父弑君”之言,但这传言已是天下人尽皆知。李承煜焦头烂额之余,更没料到沈旸叛军竟如此难以对付。
  面对朝廷军的节节败退,昨日,皇帝新委任的北疆统帅李岩年到达此地,将接替他的位置。皇帝命他立刻回去,参与平叛之战。
  不但如此,皇帝还命他抽调部分兵马同归。
  皇帝没有明言,但崔铉知道,两相权衡之下,皇帝做出了先全力保京都剿叛军的决定。
  但是他,却无法奉旨而行。
  他做不到。
  他知这场胜利,远未能改变双方的攻守之势。
  这只是东狄兵马暂时的撤退而已。
  既发动了如此一场规模巨大的战争,仅仅是在北疆这一线,便就出动兵马超过十万,对手是不可能就此轻易作罢的。
  极有可能,很快,甚至就在明日,一场新的更加凶猛的战事便将爆发。
  不谈兵力被抽走后的巨大劣势,这个要代替自己的李岩年,虽是朝廷二品龙虎将军,但早些年一直于内郡任职,对东狄军队的战术并不了解,更谈不上有应对。
  若是奉旨而行,这边将会是如何结果,他几乎可以预料。
  丢掉大片的北疆土地,最后靠几座坚城死守,龟缩在内,保住最后的脸面,不让东狄兵马继续南下威胁京都。
  这样的结果,皇帝在权衡之下,或愿无奈接受。
  但他崔铉,却不愿意。
  昨夜他一夜无眠,今日,就在片刻之前,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对李岩年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李岩年替他带着皇帝要的兵马回去,但他不回。
  李岩年对此并无过大的反应。
  甚至,在他说出这个决定之时,崔铉能感觉到他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崔铉知他为何如此反应。
  少年时,自己便是赌徒。一路赌来,仿佛也深受上天眷顾,他竟从未失手,直到今日,他终于将自己放置在了赌盘之上,孤注一掷。
  这一回,上天恐怕未必还会继续眷顾他了。
  但即便如此,这是一个胜率极其渺茫的赌局,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他已下定决心。
  李岩年带着皇帝要的兵马,匆匆走了。
  而他的心绪,此刻依然涌动如潮。
  他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数日之前,费万的一个手下从河西赶来了这里,向他传来一个消息。
  李承煜放弃河西,下令关闭靖关。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
  他不知道的是,费万竟没有将她安全地送走。
  士兵说,王妃在玉门关时,遇到了东狄兵马来袭。费万去向杨洪报告消息,和她约好福禄镇见面。但不知何故,他后来一直没有回来,自己也和王妃失散了,无奈只能先行回来向他禀告消息。
  她应当没能离开,此刻还被困在河西。
  从前,他总是犹豫不决,在该与不该之间,摇摆来回。
  而现在,他的心忽然定了下来。
  该结束了。
  在他的豪赌开始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去做。
  他不再犹豫,唤入亲随,命立刻释放一个人,将她尽快送去她想去的地方。
  ……
  菩珠一路小心谨慎,躲躲藏藏,迈着她那双如今已麻木不觉疼痛的双脚,终于在十来天后,再次回到了福禄镇。
  这里已变成死地。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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