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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太监-分卷阅读5

廊里。他拿出从药师国带出的短笛,吹了一首“长相思”。
  “长相思”是思乡的曲子,寂寞凄婉,令人神伤。
  曲终,乐散,一位身姿挺拔的年轻人踩著余韵,从梅林中走出来。
  秋宁记得那晚,雪将下未下,天空浓云密布,然而即使厚重的阴霾也掩不住皎皎明月。
  他在月光中慢慢行来,身形犹如银色的光华中晃动的剪影。
  “你刚才吹的是什麽曲子?”他开口问道,声音清朗昂扬。
  秋宁淡淡地回答:“长相思。”
  他轻叹道:“真是寂寞的笛声。”
  秋宁有些忧伤,微微垂首。在寒风中轻轻颤了一下。
  他伸手摸了摸秋宁身上的薄棉袍,蹙起眉头,轻声道:“穿得这样少。”
  他解下自己的葡色锦缎夹棉披风给秋宁披上,认真地系好,微笑道:“不要著凉了。”
  秋宁怔怔地看他动作,眼前是他英挺不失温柔的面容,鼻间萦绕著带有清淡酒香的男儿气息。秋宁的心不知不觉地急跳起来。
  这时梅林深处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他叹了口气,道:“我得走了。”
  秋宁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想说点什麽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笑吟吟地道:“你叫什麽名字?”
  秋宁小声答道:“秋宁。”
  他点头道:“秋宁……我记住了。”
  他疾步走入梅林,转眼没了踪影 。
  秋宁站在暗影中,望向远处的华灯炫彩,手指无意识地抓紧披风,只觉雪夜里也显出暖意。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也许,这就那位能改变自己命运的人。
  次日,秋宁被叫去为墨钦奏曲。
  千秋殿幽深宏阔,鲛绡纱裁成的帘幕低垂,淡紫色的龙诞香雾从鎏金丹鹤的口中冉冉飘出,殿内深处端坐一人,周围围坐著戎装打扮的将领。
  秋宁怀抱七弦琴,低首敛眉跟随宫人踏入千秋殿,在殿门口的琴案後坐下。
  天气比前日又冷了些,秋宁仍旧穿著那身薄棉袍──这场兵祸下来,他们这些人的衣饰财物被搜刮一空,自然更不会有人替他们置衣。秋宁冷得瑟瑟发抖,手被冻成青紫色,指头僵得几乎无法伸直。
  尽管殿内温暖如春,他坐在殿门口只稍微沾了一点暖气。
  有太监从帘幕後走出来,对他道:“开始吧。”
  秋宁将手拢在嘴边呵了一口气,活动了手指,静下心开始弹奏。无奈他的手太僵硬了,奏出的音乐也是生涩的。
  这是一个接近墨钦的机会,他有心好好表现,谁知道竟弹出这种水平,连站立的宫人都皱起了眉。秋宁心中著急,没有控制好手指的力道,“砰”地一声,琴弦断了。
  秋宁一愣。周围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眼睛全投向他。
  以前在皇帝面前也曾出来这般状况,那位琴师被砍去了一只手。
  他吓的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口中称罪。
  耳边传来一阵沈稳定有力的脚步声,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从地上拉起来。
  秋宁惶惑地抬头看拉他的人,对上了熟悉而温煦的容颜。他心中一松,正是昨晚遇上的青年。
  果然是墨钦。
  墨钦握住秋宁的手穿过重重帘幕,走进千秋殿内,将他按坐在龙案之旁,把一个雕龙画凤的手炉塞进他怀中。
  墨钦盯著秋宁半是怜惜半是责备:“怎麽还是穿得这般少?”然後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把貂毛外袍解下给秋宁穿上。
  秋宁跪地谢恩,他只摆了摆手,道:“暖和了,就给我弹琴。听说你的琴艺是宫里最好的。”
  秋宁对他展颜一笑,抬起手腕轻拈慢拢,一抹弦音铮然响起,婉转清越,悠然入心……
  墨钦听得入神。目光凝在秋宁身上,一刻不离。
  一曲终了,墨钦只静静地凝视他,好像忘了身在何处,忘了身边还坐著亲随下属。
  半晌,他道:“果然琴艺超群……你以後就叫‘媚音’吧。”
  媚音这名字,被他一叫,就是六年。
  秋宁坐在马车里,不知为何会想到第一次和墨钦相遇的情形。
  自前几日墨钦离开後,果然不再来妙音阁。即使他近身伺候,因为政务繁忙,两人也没有机会亲热。
  听说他连续临幸了几位秀女,连最不待见的秀嫔,也看在皇後的面上幸了一晚。
  他果然还是很听皇後的话。也许无关情爱,至少是尊重的。
  秋宁揪住那件葡色披风的边缘,手指渐渐地绞紧。
  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本分,可心还是会痛,还是会不甘心。如果墨钦遇见的是药师国王子,而不是阉人男宠,是不是会多一些敬重呢?
  马车忽然停住,打断了秋宁的沈思。
  阵阵人声和著笑声、唱曲声鼓荡耳膜,浓烈的脂粉香迎面扑来。
  秋宁跳下马车,整了整衣襟,大步走入万花楼。
  老鸨迎上来,笑吟吟地道:“哎呀,秋大人您可是好久没来了,念秋姑娘天天都在念呢。”
  秋宁笑道:“我这不是来了麽?”
  老鸨扬声吩咐道:“小荷快去告诉念秋姑娘,秋大人来了!秋大人,这边请。”
  小荷引他们穿过长廊,绕过花园,行至万花楼後院。海棠树下立著一位妙龄女子,身著玉色孺袄石榴红裙,容色甚美。
  她见到秋宁,躬身福了福,道:“少主请随我来。”
  秋宁跟在她身後,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道:“兰玉,这些天可还好?”
  女子回眸,莞尔一笑,道:“谢少主挂念,我很好。倒是少主,又瘦了一些。”说话间,她已慢下脚步与秋宁并肩而行,轻声道:“少主,我已改名,叫念秋。”她的声音轻如耳语,可是其中的坚决却如磐石般不容置疑。
  秋宁的脚步顿了顿,郁郁道:“你……这是何苦呢?”
  念秋对他笑笑,眼波流转间似有无限心事,终究只是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们走进一处偏僻的院子,念秋待他们进去後,关紧院门,留下小荷在暗处放哨。
  院中的正屋里已站了四、五个人,年纪均与苏忠相仿。见到秋宁便恭敬行礼。这些人当年都是药师国肱骨之臣,劫後余生隐姓埋名,暗中经营势力,只待有朝一日能复国。
  秋宁坐定後,发现屋里还站著一名小男孩,正缩在朱长老身後偷眼打量他。
  朱长老将男孩拉出来,推到秋宁面前,激动地道:“少主,臣终於是找到了静主子。”
  秋宁吃惊道:“他……是阿静?”
  “正是。”
  秋宁的父亲有一位外室,育有一子,因为怕秋宁的母亲伤心,所以一直未将那母子二人接进宫。所以秋宁从未见过这位叫水邱静的弟弟。
  秋宁将弟弟拉到面前仔细打量。这孩子破国之时不过三、四岁,如今也该有十岁了。只是面黄肌瘦,身量矮小,看著远比实际年龄要小,估计这些年过得很不好。这模样还真像父亲,不过多了几分秀雅,而那一双紫眸正是水邱一族的标志。
  这双眼睛勾起了秋宁的沈痛。这是自己在世上的唯一亲人啊。
  他摩挲著弟弟的小脸,眼泪模糊了视线,“阿静,你不认得我,我是你哥哥……”
  他的声音温柔而悲伤,带著深深的疼惜,听在水邱静耳中,不禁勾起心酸。
  “哥哥……”水邱静睁著大眼睛,呐呐地唤了一声。
  秋宁展臂将弟弟拥在怀里。水邱静只觉他的怀抱虽然单薄却很温暖,好像小时候父亲抱自己一般,有种稳定的力量。水邱静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脸颊感到暖暖的湿意。
  哥哥哭了。
  水邱静的眼泪如开闸般哗哗流出,一声声叫:“哥哥……哥哥……”这世上总算还有一位亲人,可以保护自己、疼爱自己。他不是孤单一人,也是有哥哥的。
  两人抱著哭了一会儿。
  秋宁放开他,擦去泪水,嘱咐道:“阿静,我现在叫秋宁,你也改姓秋,叫秋静。不能让旁人知道我们是药师国的,明白吗?”
  水邱静擦著眼睛,抽噎道:“我明白。娘亲也是这般嘱咐我的。”
  朱长老红著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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