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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压星河 -分卷阅读90

,挽着阮清承的手臂,款款走向不远处的严慎行。

司仪活跃着气氛,熟练地走着流程。

贺念不喜欢这种人太多的场合,她性格冷淡,更喜欢安安静静的环境。事实上如果不是母亲要求,她是不乐意举办这场婚礼的。

阮清梦劝她:“婚礼不是个流水式,它能让你感受到很多与平常不同的东西,还有可能铭记一生的回忆。”

贺念原先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当她抬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激动到脸颊泛红的严慎行时,她迷迷糊糊竟然有些懂了。

严慎行是真的开心,这男人年过四十,他们的女儿都会满地跑了,他还是像个年轻小伙子一样,看到她站定,红着脸说不出话。

他骨子里似乎永远是一个少年,血性、浪漫、自由。

“我,我很开心,真的。”他语无伦次,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贺念,我,我终于娶到你,我是真的……”

他絮絮叨叨,车轱辘话似的反复说,最后司仪不得不小声提醒他,让他克制些。

严慎行比了个OK的手势,深呼吸平复了过快的心跳,他绷着脸,往后退了一大步,慢慢地向贺念鞠了个躬。

“贺念,我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能娶你。”他声音含笑,喜悦不言而喻,“我很开心,我终于如愿以偿。”

席间宾客掌声雷动。

贺念捂着嘴,突然就明白了刚才迷迷糊糊的念头是什么。

她不得不承认,母亲说的是对的。

还好她没有推脱掉这个婚礼。

贺念也学他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鞠躬,轻声道:“我也很开心,严慎行,谢谢你让我能成为你的愿望。”

这句话底下的人没有听见,他们只能看到新郎新娘好好说着话,突然面对面鞠躬起来。

“喂,我说你俩——”宾客哭笑不得地打趣,“你俩拜堂还是拜把子呢!”

*

婚礼结束,贺念带着严初心回家,严慎行抱着闹了一天的宝宝去洗澡,她坐在床上给母亲发消息。

“妈,我今天结婚了,我很幸福。你说,爸在天上知道了,是不是也会开心。”

发完这句话她就关了手机,她知道,母亲不会回复的,但她同时又笃定,她一定会看见。

真好啊,她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就像父母一样。

如果父亲泉下有知,也一定会为她感到欣慰。

晚上他们哄着严初心睡着了,严慎行搂着贺念,两个人没有做的欲望,却都兴奋的睡不着,头挨着头开始聊天。

严慎行:“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娶你,以前我总以为我没这个机会。”

贺念笑了,问他:“为什么?”

严慎行另一手垫在脑袋底下,开始回忆:“我总觉得,只要我有那个狗胆和你爸说我要娶你,下一秒就会被他打死。”

提到父亲,贺念的神色敛了些,贺星河去世很多年,但他给家里两个女人留下的印记却深重幽远,这些年她和母亲都不怎么提起他,但他们都知道,谁也没将他忘掉。

尤其是母亲,贺念很多时候都觉得,她甚至是将自己留在了某个时刻,留在了某段时光里头,她在里面平静地等待着时间流逝,等待着生命归于尘土那一天。

“我爸哪有那么凶。”贺念小声反驳,“他从不发脾气。”

严慎行哼哼:“是不发脾气,但他本来就是个怪脾气,诶我和你说你真不觉得你爸特不待见我吗?”

“你想娶我,他哪儿能待见你,不把你轰出去都是看在爸妈的面子上了。”

这儿的爸妈指的自然是严谨行和邹庆庆。

严慎行:“说起来,你爸这辈子最爱的好像也就你和妈了。”

贺念:“不是。”

“嗯?”

贺念歪头想了想措辞,说:“我爸这辈子最爱的,只有我妈。”

贺星河在五十岁的时候被诊出了阿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症。

这个病多见于中老年人群,但在他这个年纪得病不算多见,医生反复确诊,最后告诉她们这是真的,他真的生了病,并且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将她们全部遗忘。

他会忘记公司,忘记妻儿,忘记吃饭,忘记洗澡,最后忘记自己是谁。

全是因为当年那场车祸还有精神病院的折磨留下了后遗症。

贺星河知道自己得病的消息倒没多惊诧,他摩挲着阮清梦的手,安抚她:“不要难过,没事的。”

阮清梦瞪着通红的眼睛,将头扭向一边。

贺星河笑着弹了下她额角,说:“以后我如果真的变成了个傻子,你不要嫌弃我是个傻老头。”

阮清梦气的吼出来:“我现在就很嫌弃你!你就是个傻子!”

贺星河静默片刻,拉了她的手,被她一把甩开。

他又去拉另一只,牢牢握在手心里。

“变成傻子也无所谓。”他低声说,手指在她依然不复水嫩的手背上摩挲,“我只是不想忘记你……”

阮清梦还是气的脸色发红,但终究没舍得再甩开他。

贺念其实乍知道贺星河得病的消息,内心远远没有面上平静,但贺星河和阮清梦却是淡然处之,仿佛当做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渐渐地她的心也就淡了下来。

有时看着父亲和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她都几乎忘记父亲其实是个阿茨海默症患者。

但病就是病,你当作它不存在,病发的时候便犹如当头棒喝。

贺星河的病症是在三年后开始渐渐严重起来。

那天他们去严家拜访,彼时邹庆庆虽然已和严谨行分开,但仍旧冲着老友面子来了,四人加上她与严慎行,酒过三巡,天南海北地聊着。

聊着聊着,贺星河突然皱着没有,奇怪地看着严谨行。

“你怎么在这儿?”他非常疑惑,转头看着阮清梦,“我们不是要吃中饭吗……”

剩下的话,淹没在阮清梦惊诧的眼神和压抑的哽咽里。

再过几年,病症越发严重,并且因为精神上的问题导致他的身体也一日日衰败下去,他像是一颗长到最茂盛的树木,轰然倒塌以后发现原来里面早已腐朽腐烂。

到最后,人们都眼睁睁看着他胡言乱语起来。

他在偶尔的聚会中,不解地问严谨行,“你怎么还不去换院服?”

严谨行诧异地张嘴,刚想说话却被他打断。

贺星河偏头,语气清冷,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冷哼:“新生大会要求大家统一着装,别怪我没提醒你。”

……

严慎行想到最后那段日子贺星河的状态,唏嘘不已,“妈真的很爱爸。”

“是啊。”贺念点头,“只有我妈永远那么耐心地陪着他说话,陪着他演戏。”

“其实有句话一直没跟你说来着,我总觉得爸那时候说的话,虽说是胡言乱语,但仔细听听,又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好像真的就发生过一样。”

贺念:“我以前也那么以为,后来偷偷问了别人,发现其实……不过倒也无所谓,他再胡言乱语,总归还是没真的忘记我妈。”

贺星河没忘记阮清梦,或者说,他在还没来得及忘记阮清梦的时候,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带着他对她全部的记忆,在某个清晨,静悄悄死去。

最后那段时光于贺念而言是噩梦般的存在,她不愿意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父亲是怎么离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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