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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雪-分卷阅读24

温暖而坚实的。

霍展白没有将冻僵了的她放下,而直接往夏之园走去。她推了几次却无法挣脱,便只好安静下来。一路上只有雪花簌簌落到伞上的声音,她在黎明前的夜色里转过头,忽然发现他为她打着伞,自己大半个身子上却积了厚厚的雪。

她伸出手,轻轻为他拂去肩上落满的雪,忽然间心里有久违了的暖意。

很多年了,他们相互眷恋和倚赖,在每一次孤独和痛苦的时候,总是想到对方身畔寻求温暖——这样的知己,其实也足可相伴一生吧?

“沫儿的药,明天就能好了吧?”然而,此刻他开口问。

刹那间,她忽然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停住了手指,点了点头。

“谢谢你。”他说,低头望着她笑了笑,“等沫儿好了,我请你来临安玩,也让他认识一下救命恩人。”

“呵,不用。”她轻笑,“他的救命恩人不是我。是你,还有……他的母亲。”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顿了顿。不知为何,避开了提起秋水音的名字。

“而且,”她仰头望着天空——已经到了夏之园,地上热泉涌出,那些雪落到半空便已悄然融化,空气中仿佛有丝丝雨气流转,“我十四岁那年受了极重的寒气,已然深入肺腑,师傅说我有生之年都不能离开这里——因为谷外的那种寒冷是我无法承受的。”

她笑了笑,望着那个发出邀请的人:“不等穿过那片雪原,我就会因为寒冷死去。”

霍展白一震,半晌无言。

深夜的夏之园里,不见雪花,却有无数的流光在林间飞舞,宛如梦幻——那是夜光蝶从水边惊起,在园里曼妙起舞,展示短暂生命里最美的一刻。

“其实,我倒不想去江南,”薛紫夜望着北方,梦呓一样喃喃,“我想去漠河以北的极北之地……听雪怀说,那里是冰的大海,天空里变幻着七种色彩,就像做梦一样。”

她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喃喃:“雪怀他……就在那片天空之下,等着我。”

又一次听到那个名字,霍展白忽然觉得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烦躁,蓦然将手一松,把她扔下地,怒斥:“真愚蠢!他早已死了!你怎么还不醒悟?他十二年前就死了,你却还在做梦!你不把他埋了,就永远不能醒过来——”

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看到紫衣女子已经抬起了手,直指门外,眼神冷酷。

“出去。”她低声说,斩钉截铁。

他默然望了她片刻,转身离去。

她看着他转过头,忽然间淡淡开口:“真愚蠢啊,那个女人,其实也从来没有真的属于你,从头到尾你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外人罢了——你如果不死了这条心,就永远不能好好地生活。”

他站住了脚,回头看她。她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

两人默然相对了片刻,忽地笑了起来。

“这是临别赠言吗?”霍展白大笑转身,“我们都愚蠢。”

他很快消失在风雪里,薛紫夜站在夏之园纷飞的夜光蝶中,静静凝望了很久,仿佛忽然下了一个决心。她从发间拿下那一枚紫玉簪,轻轻握紧。

“霍展白,我希望你能幸福。”

第二天雪就晴了,药师谷的一切,似乎也随着瞳的离开而恢复了平静。

所有事情都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上,仿佛那个闯入者不曾留下任何痕迹。侍女们不再担心三更半夜又出现骚动,霍展白不用提心吊胆地留意薛紫夜是不是平安,甚至雪鹞也不用每日飞出去巡逻了,而是喝得醉醺醺地倒吊在架子上打摆子。

“哟,早啊!”霍展白很高兴自己能在这样的气氛下离开。所以在薛紫夜走出药房,将一个锦囊交给他的时候,嘴角不自禁地露出笑意来。

只是睡了一觉,昨天夜里那一场对话仿佛就成了梦寐。

“你该走了。”薛紫夜看到他从内心发出的笑意,忽然感觉有些寥落,“绿儿,马呢?”

“小姐,早就备好了!”绿儿笑吟吟地牵着一匹马从花丛中转出来。

她拉过缰绳,交到霍展白手里:“去吧。”

也真是可笑,在昨夜的某个瞬间,在他默立身侧为她撑伞挡住风雪的时候,她居然有了这个人可以依靠的错觉——然而,他早已是别人的依靠。

多年来,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

如今事情已经完毕,该走的,也终究要走了吧。

“药在锦囊里,你随身带好了,”她再度嘱咐,几乎是要点着他的脑门,“记住,一定要经由扬州回临安——到了扬州,要记住打开锦囊。打开后,才能再去临安!”

“知道了。”霍展白答应着,知道这个女人向来古古怪怪。

“打开得早了或者晚了,可就不灵了哦!”她笑得诡异,让他背后发冷,忙不迭地点头:“是是!一定到了扬州就打开!”

霍展白翻身上马,将锦囊放回怀里,只觉多年来一桩极重的心事终于了结。放眼望去,忽然觉得天从未有如此之高旷,风从未如此之和煦,不由仰头长啸了一声,归心似箭——当真是“漫卷诗书喜欲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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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雪·第五夜(4)——

>六雪·第五夜(4)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绿儿,送客。”薛紫夜不再多说,转头吩咐丫鬟。

“是!”绿儿欢天喜地地上来牵马,对于送走这个讨债鬼很是开心。霜红却暗自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家伙一走,就更少见谷主展露欢颜了。

雪鹞绕着薛紫夜飞了一圈,依依不舍地叫了几声,落到主人的肩上。霍展白策马走出几步,忽然勒转马头,对她做了一个痛饮的手势:“喂,记得埋一坛‘笑红尘’去梅树下!”

薛紫夜微微一怔。

“等回来再一起喝!”他挥手,朗声大笑,“一定赢你!”

她只是摆了摆手,不置可否。她竭尽心力,也只能开出一张延续三个月性命的药方——如果他知道,还会这样开心吗?如果那个孩子最终还是夭折,他会回来找她报复吗?

眼看他的背影隐没于苍翠的山谷,她忽然觉得胸中阵阵寒冷,低声咳嗽起来。

“小姐,这样行吗?”旁边的宁婆婆望着霍展白兴高采烈的背影,有些担忧地低声。

“也只能这样了。”薛紫夜喃喃,抬头望着天,长长叹了口气,“上天保佑,青染师傅她此刻还在扬州。”

我已经竭尽了全力……霍展白,你可别怪我才好。

有人策马南下的时候,有人在往西方急奔。

为了避嫌,出了药师谷后他便和妙火分开西归,一路换马赶回大光明宫。龙血珠握在手心,那枚号称可以杀尽神鬼魔三道的宝物散发出冷冷的寒意,身侧的沥血剑在鞘中鸣动,仿佛渴盼着饮血。

风雪刀剑一样割面而来,将他心底残留的那一点软弱清洗。

他在大雪中策马西归,渐渐远离那个曾经短暂动摇过他内心的山谷。在雪原上勒马四顾,心渐渐空明冷定。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也在漫天的大雪里逐渐隐没。

离开药师谷十日,进入克孜勒荒原。

十三日,到达乌里雅苏台。

十五日,抵达西昆仑山麓。

昆仑白雪皑皑,山顶的大光明宫更是长年笼罩在寒气中。

骏马已然累得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他跳下马,反手一剑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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